我最多给他请个保姆。”
“好。”老太太一口答应,不再讨价还价,在他们看来保姆是佣人,是供人使唤的,像奴婢一样,只有大户人家才能请得起,所以她觉得心愉给出的条件不算差,甚至说出去还能让儿子很有面子,那种有人孝顺他的面子,别看我女儿走得远,可没丢下我,你们子女到时近在眼前,伺候你们能比保姆尽心吗?
心愉从老太太家离开,堂姐在小区楼下等她,也没开口问,看样子是解决了。
心愉问:“姐姐,你知道你小舅舅住那里吗?”
自己小舅舅可不就是她父亲吗?亲生父女还能生疏成这样,把自家亲人名头往别人头上套。
堂姐答:“也是一个小区,不过我们都不上门,小舅舅,”她面色为难道,“太邋遢,你晓得他是习惯让人伺候了的,平时衣服都是奶奶催着爷爷去每个星期给他洗干净收了放衣柜里,床单被罩都是爷爷去换,饭倒是自己在外面解决,但是我看奶奶走了,爷爷是不会再有耐心去伺候小舅舅了。”
关家人都知道老头子要开始另一种人生了,他们也都默认了。
心愉点点头,“这里请保姆好请吗?”
堂姐很有意味地说:“那就要看你愿意开多少钱了?”
“市价多少?”
“住家的要少一点毕竟包了食宿,不住家就要贵了,想要勤快些的至少五六千,而且不是退休的要给她们叫养老保险。”
心愉对老家陌生得厉害,只能让堂姐帮忙看看。
堂姐满口答应,但别人的付出是要有相应回报的,果然获取路上没多久堂姐就开口问起光岛的中学情况,她是想让儿子转到那边去读。
心愉是过来人,她说:“没有户口只能上私立,这是死规矩。”
“私立多少钱一年。”
“少的加上住宿费也要五六万,但是要回来高考呀!”
“那你......”她是提醒心愉当年也没有户口。
“G大是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的,要申请,但是分数要求不低,也要推荐信,学费我当年是二十万一年,书本杂费是要考自己买的,英文教材很看重版权,很贵还不能复印,我们都是买二手。”
想到儿子前程,堂姐愁眉百结的难受,老太太是她们共同的奶奶,按常理这时候她该难过,她的确难过,却是为自己儿子的前程难过。
“会不会很难?”她担心地问心愉。
心愉点点头,这种时候大家要的是心交心,不是虚假的安慰:“怎么会,小侄子一定可以的!”,“我们那一届还有失去听觉的特殊学子录取呢,小侄子还比人家多一副器官,怎么不可以?!”
心愉实话实说,“很难,也有凭借异地高考分数进去的,但那成绩放全国哪所学校进不去?”
堂姐近乎肯定地问:“是不是有本地户口会好些?”
心愉点点头。
“心愉,”堂姐终于说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话,前面一切包括老太太都是铺垫,“我想把他带到光岛去,它今年才八岁,至于户口,离他十八岁还是十年,十年解决这一个问题,我就不信想不出办法。”
堂姐脸上地坚毅,心愉在好多女人脸上见到过,老太太,汪明娜,梁施施,俞太太,三伯母,前四伯母,她们无一例外都是做了母亲的人。
父母不会让她们有这种坚毅,丈夫也不会,甚至连自己也不会,可以轮到孩子那就理所当然,不为孩子牺牲的母亲算什么好母亲?
这牺牲从他们还是身体里的一个胚胎就开始了,抢夺她们的营养,挤占她们肚子里的生存空间,原本只得一个拳头大的子宫也被他们涨大,把身体里的五脏六腑挤得全缩到一起,生气了嫌闷了还要在里面拳打脚踢的,挣扎着要出来,可等改出来了,他们又调皮地玩起了矜持,不立马出来了。
非要让他们的英雄母亲在产床上好好难受一番才行,难受了十个月不差难受这一天半天的,我不让你难受,你怎么能铭记我?
难受还要难受一辈子,生下他们更要操足一辈子的心,一个女人的心可以分成很多瓣,每一瓣都有归属,属于父母,属于丈夫,属于孩子,属于孙子,属于自己又有多少?
心愉突然问:“他愿意放你走?”
他是堂姐的窝囊丈夫。
“我就说为了孩子好。”
“有些男人只担心有没有为他好。”
堂姐不甘心地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向我一样在这里耽搁一辈子。”
晚上回到酒店,三伯母电话就追来,她不是替外孙说话,她是替女儿,“心愉,你堂姐今天找你说事了。”
“是,”心愉轻轻说,“她挂记小侄子的学习呢!”
“哼,”三伯母颇有怨言又带着一丝满足意味地说,“现在信了,当初我怎么劝她的,不听话,要谈朋友,要结婚!”
牢骚归牢骚,女儿还是女儿,她忐忑地问:“心愉,你有办法没有?”
心愉苦笑,自己哪来的办法?她在光岛就是小小一粒微尘,不过碰巧遇上些贵人而已,心愉只得说:“我先帮表姐问问学校,没有房子只能上私立,表姐预算多少?”
三伯母叹气,“她准备卖两套房子,你姐夫跟他闹着呢!”
“他跟着一起过去不行?”
“去人家地盘是外地人,哪有做地头蛇好?”
姐夫想法也不是不对,人到了三十多,人生也该差不多定型了,瞎折腾东挪西挪做什么?滚石不生苔,转业不聚财,虽然他也没有什么家业。
“心悦,和逸飞在一起后我也曾有过为人母的想法,我只觉得我们的孩子会很好看,但今日我已足够失望。”
“心愉,何必担心,你要是生下来,自有俞逸飞他妈替你养。”
“是,宠得无法无天,届时和她儿子一个样!”
“孩子又不是人家生的,当然只管宠,至于恶人还是你来做好。”
“为什么少有男人为自己孩子担足心?”
“他们自他们父亲处继承的基因,又从小到大耳濡目染,把不负责学了个十成十。”
“女人真可怜,可怜又可恨。”
“是的,心愉,短短十个字道尽她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