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青瓷灯盏里打了个旋儿，将谢珩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姜知意攥着染血的旧帕，帕角五爪龙纹映着火光，在她掌心烫出一圈金晕。这是她第一次看清生母的模样——金丝绣的并蒂莲下藏着幅小像，女子眉目温婉，耳垂处缀着枚玉扣，正是她襁褓里失踪的那枚。

"那年上元节，你娘抱着你挤在灯市。"谢珩突然握住她发抖的手，指腹摩挲着龙纹边缘，"这帕子裹着糖人递给你时，被刺客的刀锋划破。"

姜知意忽觉耳尖发烫。谢珩的呼吸拂过她鬓角碎发，带着松子糖的甜香："你攥着半块糖渣哭闹，非要我赔个更大的。"

"所以你偷了御膳房的蜜饯？"她指尖戳向他心口箭疤，那里新结的痂泛着淡粉，"害得我们被禁军追了三条街？"

谢珩低笑出声，玄色衣襟滑落半幅，露出肩头陈年牙印："某只小哭包啃的疤还在呢。"他忽然扯开帕子夹层，褪色的糖纸簌簌而落，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牵手的娃娃，"说好要赔的糖，我存了十二年。"

暴雨拍打窗棂的节奏忽然轻快起来。姜知意捡起糖纸，在烛火上轻轻一晃。焦黄的边缘显出血色批注："永昌十二年三月初七，聘谢知意为妻。"字迹旁还粘着半粒糖霜，正是她儿时最爱的龙须糖。

"骗子。"她将糖纸拍在他胸口，"当年你说这是买糖的欠条......"

"现在补上利息可好？"谢珩忽然从袖中掏出油纸包，桂花香混着血腥漫开，"江南的桂花开得正好，夫人可愿同往？"

姜知意咬住半块桂花糕，糖渍沾在唇瓣："要八抬大轿，十里红......"

"三百斤喜糖，再加五十坛桂花酿。"他忽然含住她指尖糖霜，舌尖扫过腕间银铃，"婚服就用这帕子改，我娘绣了整整三年。"

帕子遇热突然舒展，金线中竟藏着件婴儿肚兜。姜知意抚过"长乐安康"的绣纹，突然摸到暗袋里的玉扣——与谢珩颈间红绳系着的半枚严丝合缝。

"你早知我是......"

"我知你是六岁弄脏我课业的捣蛋鬼。"谢珩突然将人抵在梁柱间，银铃撞出清响，"是十二岁往我茶里撒盐的坏丫头......"

追兵的火把照亮窗纸时，他忽然咬住她耳垂："更是我三书六礼要娶的谢夫人。"

姜知意扯断他腰间玉佩穗子，将半块糖人塞进他口中："那要先去慈云寺还愿——你当年在菩萨面前发过誓......"

"若得谢知意为妻，愿减寿二十年。"他忽然正色，指尖点上她蹙起的眉尖，"如今要改成百年好合，请夫人陪我重铸姻缘锁。"

雨帘外忽传来梵铃声。姜知意望着交缠的银锁，忽然想起儿时被他背在背上跨火盆的情景。少年单薄的脊梁如今宽厚如斯，却依然为她弯成庇护的姿势。

"再加个条件。"她突然咬破指尖，在婚书按上血指印，"往后每日都要赔我块糖。"

谢珩笑着舔去她指间血珠，将染血的帕子系在她腕间："那夫人也要每日为我补次衣裳——就像八岁那年，把我中衣绣满歪歪扭扭的莲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