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雾在鎏金博山炉上凝成毒蟒形状时,姜知意嗅到了硝石混着曼陀罗的甜腥。继母命人抬上来的素锦浸过"雪水",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像极了谢珩中毒那夜,唇间溢出的血沫。
"意姐儿不是说擅染艺么?"姜玉柔的鎏金护甲叩在紫檀案上,震得茶盏漾起涟漪。那涟漪里映着谢珩执杯的手——虎口处昨夜被她咬出的齿痕尚未结痂,此刻正随着摩挲茶盏的动作,在青玉釉面上洇出暗红。
姜知意将银针探入染缸,针尖沾起的液体泛着诡异磷光。这是三皇子特供的"雪水",实为溶了硝石的砒霜露。她忽地想起这是三皇子特供的"雪水",实为溶了硝石的砒霜露雨夜谢珩昏迷时,曾呓语过"潼关三千亡魂饮毒而亡",喉间泛起比砒霜更苦的涩。
"取晨露半盏,新荔十颗。"她尾音未落,三皇子的蟒袍已拂过染缸边缘。侍从呈上的冰荔裹着霜气,果肉被挖空填入明矾粉——正如那日她在慈云寺功德碑夹层发现的密信,字迹需用荔枝汁方能显形。
锦缎浸入绛红汁液的刹那,谢珩的茶盏突然倾斜。滚烫的碧螺春泼在青砖上,蒸腾的雾气中,他指尖蘸着茶汤在案面画了道弧——正是布防图上潼关的等高线。姜知意心尖一颤,将错就错将染坏的锦缎抛向炭盆。
"刺啦——"
爆燃的火星惊飞梁间燕雀。在贵妇们的尖叫声中,血色纹路如毒藤攀上素锦,最终凝成道狰狞的鞭痕。这道痕她再熟悉不过——那夜谢珩褪衣疗伤时,这道从后腰延伸至肋下的旧伤,曾随着喘息在她掌心起伏如活物。
"妖女施法!"继母的茶盏擦着她耳际飞过。姜知意踉跄扶住屏风,鎏金框沿的碧穹靛粉末沾了满手。这孔雀绿的荧光,与谢珩昨夜为她包扎时,袖口沾染的毒粉如出一辙。
谢珩突然起身,月白锦袍扫过染缸。暗藏的磁石吸起水中铁屑,在锦缎上聚成潼关地形图——正是那半块玉扣里藏的密图。他剑穗上的玉珏突然嗡鸣,与姜知意裙裾中滑落的残玉共振,在满室死寂中奏出凄绝的哀曲。
"天佑大梁!"三皇子抚掌大笑,蟒袍下的手却按住了袖中毒镖。血色鞭痕正映在他腕间,与北狄死士的烙铁印记严丝合缝。姜知意跪地谢恩时,瞥见谢珩割破指尖,将血珠弹入染缸——霎时潼关位置浮出朱砂小字:"永昌十二年三月初七"。
茶雾突然染上绯色。姜知意望着两人倒映在染液中的面容,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雨夜——谢珩的母亲被按在染缸旁,腕间淌出的血染红了给婴孩准备的襁褓。而那个本该夭折的女婴,此刻正跪在仇人面前,为凶手绣着锦绣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