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玄一收回目光，来人不知数量，连目的都不清楚，还不可打草惊蛇。先前苏嗣贞说这屋里安了些许消信，要是有些贼头进来还能用。

他只当作没察觉到，全身心在洛轩宸身上。

伸手摸在对方额间，阴禾说的方法效果确实立竿见影，已经不再冰冷恢复些许温度。

此刻洛轩宸浑浑噩噩走在空白之地不知多久，周遭白茫茫一片，仅有脚下水镜清晰倒映自己的面容。他漫无目的，什么都没见到，只是本能地跟着远方矗立的人影走。

然而当他靠近那衣着庄穆明亮的人时那人倏然消失不见，随即出现在更远方，就这样一路越走越远却找不到尽头。最近的一次被对方身上华冠闪耀刺得睁不开眼，看不到那人的脸。

他顿觉迷惘，身心疲惫也不想继续，可自己却无法控制地向前。

另一边洛玄一等得实在无聊，联想到先前苏嗣贞看自己醒不过来用的方法多么残暴但有效，打心里琢磨怎么打合适。

他暗自直嘀咕：“就打一下，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毕竟这会儿形势算不得乐观，这么做似乎也合情合理。他自我开脱，却是莫名地激动，正大光明打这人的机会不多，虽然是没来由的出现这些个恩怨。

其实吧，就是手痒。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在洛轩宸看见那人缓缓转头，就要见到面容的瞬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揪着领子拉出来。

睁眼刹那面前刺目光芒早已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柔和。洛轩宸手脚绵软使不上劲，仅说话都有些许困难。

脸上似乎还有点滚烫，他抿了下干涩起皮的双唇，似乎是躺得太久的原样感到头痛欲裂，口中血腥味弥散，他歪过脑袋看见背着身蹲在角落不知捣鼓什么的洛玄一。

“嘶，疼。”洛玄一手心通红还有些发麻，方才那巴掌算得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床边嘎吱作响，洛轩宸挣扎起身扑通一下跌落在地惊得洛玄一猛转头发现对方早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双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攥着衣领神色孱弱却满含怨念。

“你是不是扇了我。”洛轩宸语态全无疑惑斩钉截铁地问。

洛玄一将手放在身后移开目光不敢直视他，狡辩说：“没、没有，我怎么会打你呢？”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洛轩宸说。

见他不肯放手洛玄一愈发心虚，揩把冷汗借着苏嗣贞的借口开脱，“是风刮的，此处漏风严重，没被奸佞盯上也算万幸。”

洛玄一双眼有意无意向外瞥，那道令人不适的目光还在观察屋内，他赔笑道：“好哥哥，真不是我动的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就算不信我也没人可信啊。”

“说这话也不害臊。”洛轩宸咬牙道，那句“好哥哥”仿佛是故意恶心人，把他打得心底发毛阵阵恶寒。

洛玄一手搭在他腕上，“好歹我也救了你，你行行好，放我休息一下吧。”

洛轩宸松开手坐回原位并不想多说话，反倒是洛玄一又主动贴上来问：“鬼门关走一遭感觉如何？”

“你没走过么。”洛轩宸抬眸回答。

“我。”洛玄一喉头一哽被唾沫呛得说不出话来，前脚断气后脚再次醒来对于凡人似乎有些荒诞，但确实算得上他们经常要面对的。

文神么……见到的其实不多，大多数是连着几个日夜修改公文之后昏迷一段时间，然后醒来继续，没断过气。

“你尽拿话堵人，每个人走的感觉都不一样，我只是问问罢了。”

洛轩宸笑得牵强，说：“你在乎这些做什么？当务之急应是怎么样恢复原本样子吧？”

“什么？”洛玄一看了看自己又抬眼看向对方，难不成这么久洛轩宸就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

“不是已经变回来了么？”

“……”洛轩宸罕见地沉默，直到外面急匆匆脚步声打断这沉闷氛围，躲在暗处窥视的人看到苏嗣贞提剑回来跳步撞开窗户转身逃离。

“抱歉！没能追上。”苏嗣贞将剑别在腰间，方才那人跑得极快，她拼尽全力也没能追上，更别提看他长什么样。

“意料之中。”洛玄一毫不客气地回答。

苏嗣贞略带不满意地瞥了眼他，转头盘腿坐在床榻边掸落灰尘，“这里乱，小女子先带二位公子离开淮城再说。”

“苏小姐，这里是淮城，外面也是淮城，未免有些奇怪？”洛轩宸问。

“对，公子也应当知道，淮城分两处。”苏嗣贞耸耸肩说，“一处是繁华街道，另一处自然是破败屋舍，中间只隔了一扇门，一扇有着奇特法力的门，平民百姓走过去就成了贵人，所以一处更加热闹一处更加冷清。”

她思揣片刻，又继续补上一句：“或许在这里做什么祈神仪式会更容易使人安静。”

“也更容易藏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洛轩宸摊开手，“当然，我只是猜测。”

“二位的目的我想也是要探查这里的根源吧？”苏嗣贞坐直身子郑重道，“小女子倒有一个想法能让我们都能查到想要的。”

“说。”洛玄一侧头以一只手撑脸，另一只手微微抬起示意。

“公子不妨试试换形术与小女子交换样貌潜伏在迎安身边。况且小女子对青音楼了如指掌，正好能替你找些线索，如何？”苏嗣贞低眉扫视窗外发觉并没有人在，随即低声告诉二人。

洛玄一垂眸踟蹰许久，嘟囔道：“是好方法，可我演不好你，岂不是自投罗网？”

苏嗣贞微笑道：“公子会演狐狸就行了。”

“稍等，”洛轩宸忽然打断对话，他看了眼苏嗣贞，说：“你说的迎安似乎和那柳七娘有些许相似，莫非是同一人？”

“正是，迎安早年同小女子一道，后来分离许久。她一人在外生活艰难，废多年光载才开个客栈，后来改了个名儿叫柳七娘。”

“苏小姐的方法极好，你意下如何？”洛轩宸转移目光投身在洛玄一那头。自己又无灵力傍身怎么可能用什么换形术。

洛玄一感觉周身力气恢复得差不多，起身敷衍地点头，“我没意见，但我先要办些事。”

“公子何事？可需要小女子帮忙？”苏嗣贞放下脚正要起身却被拦住。

“麻烦了，湖底那河妾还在，苏小姐同河妾鏖战过它想必熟悉，若是再出现定会跑来搅闹，我自己去就可以，苏小姐不便多费事。”洛玄一回答。

苏嗣贞神色担忧，湖下什么情况还未可知，她无法放任活生生一个人跑进龙潭虎穴。“那公子可否让小女子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公子刚刚恢复就要再去闯？”

洛轩宸看着窗外大片狼藉缓缓阖眼，“他要去做的事无需原由，只看结果。”

“没什么大事。”洛玄一接过洛轩宸递过来的浮梁揣在怀中，“只是寻一个东西。”

“什么？”苏嗣贞问。

他脚步滞了片刻，旋即推开门只扔下一句话砸在苏嗣贞心里，惊得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