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风掠过汴河,卷起药庐檐角未干的杏花笺。沈清欢指尖捻着染血的风筝线,看谢云舟将潼关地形图裁成十六片薄如蝉翼的桑皮纸。每一片边缘都打着不同的针孔——这是父亲手札里记载的军中密语,二十年前用来传递粮草急报。
"商队困在青龙峡已五日。"谢云舟咳嗽着将桑皮纸粘上竹骨,"三皇子的人封了官道,说是剿匪。"他腕间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昨日取药时中的箭伤还在发烫。
沈清欢将浸过药汁的丝线穿过针孔,线头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靛青色:"苏景明往桐油里掺了赤砂,这风筝遇热怕是要自焚。"她忽然扯断一截丝线,断口处迸出的火星险些燎着谢云舟的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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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行后院的柏树枝条缠满风筝线。苏景明用黑犀皮手套翻动账册,残缺小指勾着铁剪裁开桑皮纸。暗格里突然滚出个鎏金匣,林婉儿五日前埋的机关启动,匣中二十年前的风筝残骸泛着霉斑——每片竹骨上都刻着沈父的验毒标记。
"东家,谢家的药童在采买桐油。"伙计跪在飘满纸屑的石阶上,"说是要糊风筝驱邪。"苏景明捏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把去年窖藏的赤箭麦粉混进桐油,今夜涂满谢家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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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桥头的风筝摊飘着桐油腥气。沈清欢佯装挑选纸鸢,指尖拂过竹骨上的针孔密语。卖风筝的老汉突然压低草帽,露出手背的莲花刺青:"姑娘要的'百灵鸟',得用潼关特产的桑皮纸。"
她捻起摊角的碎纸片,对着日头细看——纸纹间嵌着赤色晶粒,正是军械司特制的火药引信。林婉儿的琵琶弦蓦地绷断,不远处牡丹坊的哑巴琴师正将风筝线系在桥栏,线轴缠着的鎏金箔与春风盗遗留的标记如出一辙。
"当心!"谢云舟的折扇扫落飞来的竹签。断签裂口处渗出糖浆,遇风凝成"粮草"二字。沈清欢的银丝缠上琴师脚踝,扯开的裤管露出新旧交叠的箭疤——与谢云舟腕间的伤痕形状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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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的河滩飘着焦糊味。沈清欢将第十六只风筝抛向天际,桑皮纸上的针孔在阳光下投出细密光斑。谢云舟突然剧烈咳嗽,掌心的血珠坠入丝线,在河面晕开潼关军械库的轮廓。
"东南风起了。"他扯动丝线,风筝忽地俯冲向对岸山峦,"商队看见光斑信号,今夜子时该能突围。"话音未落,线轴突然迸出火星,浸过赤砂的桐油遇热即燃。
沈清欢割断燃烧的丝线,残余的桑皮纸飘落掌心。药汁写就的物资清单遇血显形:"苦杏三车,崖蜜十坛"——正是潼关将士解毒急需的药材。她忽然瞥见谢云舟腰间松开的香囊,漏出的杏核刻着微型军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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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的粮行地窖火光冲天。苏景明用断指蘸着毒药在焦黑的账册写"蝗"字,最后一笔拖向沸腾的油锅。暗格里突然滚出捆焦糊的风筝线,二十年前的密信在烈焰中蜷曲成灰。
沈清欢立在晨雾里,指尖缠绕着半截桑皮纸。赤砂颗粒在琉璃瓶中与杏花粉缓缓融合,凝成诡异的胭脂色。河对岸忽然传来驼铃声,林婉儿染血的琵琶弦缠着块带牙印的烙饼——正是商队特制的干粮,边缘焦痕拼出"蝗灾将至"的暗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