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看跪在地上的张大师,又看看一旁目瞪口呆的陈平柱,嗤笑一声。
张大师怎么会想到棠海这么厉害,他浑身冒汗,动弹不得,真是丢了好大的脸。
丹木问道:“祠堂里的阵,是你摆的吗?”
“是,是又怎,怎样。”张大师好不容易能说出话来,扬着下巴结巴道。
“带我去看看吧,我学习学习。”丹木笑笑。
“……”
丹木这招打得猝不及防,张大师瞪着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可以吗?”丹木问道。
“可,可以。”
话音刚落,张大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掼了起来,懵头懵脑地看向丹木,道:“走,走吧。”
丹木看看棠海刚收回去的手,狐假虎威不厚道,但确实舒心。
“张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平柱急了,“我叫你来收了他们,现在这算怎么个事啊。”
“在下能力有限,村长另请高明吧。”张大师抱拳,扬眉道。
他张大仙要是还不识时务,当真是脑子坏掉了。
“你!你!”陈平柱手抖着指向张大师,看那样子气都快顺不上了。
“不是想让那女子的魂魄入阵吗,你不一起吗?”丹木才不管两人的恩怨,朝着陈平柱淡淡道。
“我,我……”陈平柱使劲跺了一下拐杖,害呀一声,颤巍巍追着三人去了。
好端端的宴席被这么一搅和,喜庆的氛围都变得别扭起来,只留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丹木跟着张大师来到了那间祠堂样的屋子。
刚一进门张大师就脸色大变,又惊又恐道:“谁!谁动了我的阵?!”
他环视一圈,把目光放在丹木身上,怒道:“是不是你!”
丹木没说话,默认了。虽然这是棠海动的,但他们谁动都一样,没必要说那么清。
“你你你!你怎么敢!这可是邪术啊,邪术……”张大师往后退了两步,唯恐对丹木避之不及。
“你和他,是不是一伙的。”他喘着气指向棠海,“他用邪术你肯定知道,我要上报师门,你等着,你们等着……”
张大师一步并作两步,绕开两人就往门外飞奔。
丹木真是奇了怪了,这张大师怎么还贼喊追贼呢,明明是他布了压魂阵,现在却倒打一耙,一口咬定是他们用了邪术。
棠海只是打碎了引来怨灵的物件,哪里有张大师说的这么严重。
丹木怎么会放张大师走,脚下生风便追了出去。
羽扇迎面打来,裹起一道劲风,但扇身绵软无力,显然是因为法器的主人自身能力不足,无法发挥法器的威力。
丹木挥出几张普通的黄符便打掉了羽扇,他停在原地,咬破指尖用血写了道符打向张大师。
只见张大师哎呦一声,在地上滚了几圈后撞在一个土堆上,捂着脑袋踉跄起身,眼冒金星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丹木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张大师的后衣领,道:“偷奸耍滑,不想教就不教,还污蔑我们用邪术,岂有此理?”
张大师屈肘撞向丹木,挣脱了桎梏,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老子布的镇魂阵,你看看那是吗,要不是我看过……总之那肯定不是我原来的阵!”张大师火恼地拉好被丹木扯乱的衣服。
丹木看向棠海,对方冲他微微一笑。
这中间还有隐情!
“你刚刚不还说这是你布的,这会儿怎么又不认了。”丹木道。
张大师没好气道:“这邪乎玩意儿,换你你认吗,这是我布的没错,但被人换了。”
换了?
丹木转向陈平柱,问道:“除了他,还有别的人碰过这个阵?”
“哪里还有人碰过啊,不就你们动了吗。”陈平柱被胁迫过来,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
张大师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拔腿就要跑,被丹木眼疾手快地拉了回来。
“你急什么,我们来时那阵吸引了方圆百里的怨灵过来,好心打掉那几个物件,可不能平白被你给冤枉了。”丹木道。
张大师挣了半天没挣脱,梗着脖子道:“我管你干了什么,这事必须上报师门!”
“你师从何处,要往哪儿上报?”丹木问道。
张大师一听,更加确信丹木是心虚了,哼了一声道:“既然在北迦山,当然师从神龙鸣。”
竟是渭渊师兄的徒弟吗。张大师一定没入《山鬼册》,他不记得山鬼集会时大殿里有这么一号人。
丹木松开他,道:“既然你如此执着,那就请神龙鸣来说说公道话吧。”
“小兔崽子!”张大师正要发作,瞥见棠海那双眸子,顿时蔫了下来,道:“我师父是你说请就请的吗,要论公道也是你跟我去面见师父。”
丹木刚要开口,就听棠海道:“我倒是不知道神龙鸣这般有架子。”
棠海走到张大师面前,面上虽挂着笑,但那笑却有些冰凉:“阵是误会,我们不会随你去,你乐意告状就辛苦跑一趟。阵已成形,任何人不得再靠近。”
话音一落,丹木就见整间屋子都覆上了透明的屏障,只能出不能进。
“陈平柱,宴席还要继续,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要想好了。”棠海放下这句话就往外走去。
丹木不再理会张大师,跟着棠海出了屋子,道:“棠海,不管了吗?”
“管,当然管,不过这阵不是他布的,耗着没用,当下还是要看看安柔那边,等布阵人露出马脚再管也不迟。”
丹木明白了。布阵人悄悄换了张大师的阵,说明他并不想让很多人知道,这下好了,事情再捅到渭渊师兄那里,知道的人可就要更多一批,如此一来,这个人必定要想办法毁尸灭迹。
棠海在引他出来。
刚来这里时棠海便说宅中刚死了人,想必就是没被送进阵里的陈小佳的娘亲,真是可怜。
陈家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好端端的净死人,莫不是被诅咒了?
“小丹木,你可曾听闻过似陈家这样的事吗?”
丹木抬头,思考片刻后摇摇头,道:“不曾。”
“我倒是见过。这么多条命悬在家里,如若不是被怨灵恶灵缠上遭了报应,那就是在作孽了。”
“你是说,这都是陈家人做的?”丹木一惊。
他想想觉得不无道理。死了人的地方大家都恨不得绕得越远越好,生怕沾了脏东西,可陈家人却坦然住在这里,棠海的说法确实说得通。
另一座宅子里的女人们,死去魂魄被关进阵中……什么样的魂魄才值得陈平柱煞费苦心用阵关押,那必然是对他有仇怨的。
丹木好像想通了。
“棠海,安柔要做出祸事!”丹木焦急道。
“天要亡人,你我皆不能改变,小丹木,不可变人命数,且看着就好。”
话虽如此,丹木还是放不下心来,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棠海点到为止,没再多说,只跟在丹木身后。
还没到大院,就听外面一阵敲锣打鼓,几个步履匆匆的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差点撞到了丹木,他往旁边躲了一下,听着那几人好像都是去门口迎接归人的。
陈福贵他们回来了。
丹木以为陈家的男人都和陈平柱一样让人讨厌,直到见到陈福贵和陈乐业,他才发现兄弟两颇有君子风度。
陈福贵跟人说话很讲究,一听就是有学识的。
他在安柔那里见过陈福贵的画像,因此不难认出,就是那画像将人画得有些丑啊,也不知道从哪找的画师。
陈福贵最先看见两人,顿了一瞬就笑着迎了上来,朝两人行礼道:“二位生面孔啊,欢迎来做客。”
丹木点头,回应十分冷淡。
陈福贵没当回事,招呼两人坐下,道:“既然来了,那便好好享受,我陈家亏待不了二位的,哈哈哈。”
反观陈乐业,就没有那么开心了。
他面带愁容,似乎在纠结什么,连前面的路也顾不上看,径直撞上陈福贵,被陈福贵一把扶住。
“从进门你就魂不守舍,精神点,这副样子可不行。”陈福贵拍拍陈乐业的肩。
“哥,我总感觉心神不宁的……不行,我得先去看看萍儿。”陈乐业说着就要离开,但被陈福贵呵止了。
“像什么话,待在这儿。”陈福贵对着宾客笑笑,低声对陈乐业道:“你们都没圆房,轮不着,安心接客就是了。”
陈乐业叹了口气,牵强地扯起笑脸应付宾客。
丹木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
“你们可算回来了。”陈平柱腿脚不利索,这会儿才赶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坐在桌旁的丹木和棠海,把陈福贵拉到了一边,道:“那两个道士是安柔找来的,不听我话,也瞧见了那阵,恐怕会坏事啊。”
他们自以为小声说话就能不被听见,但丹木又不是普通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禁替小心翼翼的两人感到尴尬。
陈福贵诧异道:“当真?”
“那还能有假?刚从祠堂回来。”
丹木被看得不舒服,正想用什么借口脱身,就见牡丹花飘来,带着郑兰儿的口信:“道长,外面鬼魂太多,我与江盛挡不住了。”
他没半分犹豫,起身就往外去。
“道长这是要去哪啊?”陈平柱还对两人刚刚的行为心有余悸,不敢不问他们的去处。
“除祟。”丹木头也不回道。
陈平柱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不是坏他们的事就好。
丹木赶到时,只有郑兰儿一人躲在小巷里。
“季江盛呢?鬼魂怎么会突然多了?”他问道。
越往这边,丹木越感觉到阴气森森,郑兰儿说的不错,怨灵多起来了。可这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聚集这么多怨灵?
“江盛把鬼魂都引开了,道长,你们快去救他。”郑兰儿根本等不及向两人解释清楚,率先往反方向跑,边跑边道:“道长快随我来!”
丹木只好先跟着郑兰儿过去。
这一过去,丹木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
万鬼朝拜,声势浩大,浓烈的黑气遮挡了周围的树木,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林此刻好像被洗劫了一般,一片萧条。
季江盛被夹在中间,努力想挣脱出来,但阴气卷成了漩涡,他怎么也使不上力。
“道长,道长,你们快救救季家小弟。”郑兰儿急得要哭出来了。
丹木抿抿唇,写下血符,符纸飞到空中,他抬手一挥,一张符纸化作千张,围成一道绳索穿透万鬼组成的壁垒,把季江盛卷了出来。
季江盛获救,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魂都没了半条。
“棠海,他们在拜什么?”丹木不敢轻举妄动。
“看不见。”棠海眯起眼,“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引来万鬼,应该是个厉害的。”
白雾弥漫,所过之处怨气消散,只留一声哀鸣,饶是这样,那群怨灵依旧跪拜在地不肯离开。
棠海出手了。
丹木想帮忙,但是符纸根本不管用,他只能干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