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申翎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没讲明白。
“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我想清楚了。”舒词好像被他灼灼的目光烫到,下意识想要逃避,却又逼着自己直面,接下来的话是那么难以启齿,但他还是温柔缓慢地讲了出来,“申翎,我想和你在一起。”
申翎永远不会知道,让一个年长的、背负了太多责任和愧疚的人亲口承认这一点,需要经历多少拆骨见心的自我坦白。
然而少年的反应并不如想象中喜悦,反倒在片刻的愣怔后浮现冷漠。
“舒词,你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在用这种方式留下我。”申翎咬了咬牙,“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为什么不呢。”舒词被他的拒绝弄得有点儿懵,眼眸不知因生病还是什么而湿润,喃喃着,“需要的。我需要。”
申翎的手顿了下,才明白他的回答和自己的问题不一样——或者说岔开了。
舒词说的需要,是舒词需要他在,他知道并不是假话。养大他是舒词最好的赎罪券,哪怕这罪孽如今只有一人自以为是地背负;无论什么样的人家长当久了总会生出掌控欲,尽管舒词的那份从来不显山露水,和习惯交缠在一块儿后便无法接受他的离开。
这不是爱。申翎想。这怎么会是爱。
舒词见他表情中的坚冰没有丝毫融化,自己也有点儿胆怯起来,声音小小的:“你不相信我说想和你在一起,是吗?”
申翎没看他,抬脚往外走,顺手关了灯:“睡一觉吧,我帮你订机票。”
然而就在他即将踏出门外时,听见一声重物跌落在地的闷响。
申翎放心不下,正要回头看,被扑了满怀。
“……别走……”
申翎从那贴在自己怀中闷闷的声音里听出了出乎意料的恐惧。
“我没有骗你。我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骗你?没必要。没有必要。我说的都是真心的。相信我,好吗?”
申翎的灵魂好像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流泪,去拥抱这份长久期待的回应,另一半在冷笑,成熟理性的大人也会有黔驴技穷的时候吗?
醉酒的人说话不可信,生病时也是同样,人在虚弱时会去挽留任何能得到的陪伴,这不是心理上的主观依赖,而是生理上的客观需求。
申翎心知肚明。
可想要舒词的冲动还是盖过了对真心的检测。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捏住舒词的下巴迫使后者抬头,用上比之前更凶戾的语气:“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要招惹我。如果将来你后悔——”
他的话没说完。
舒词搂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吻了过来。
那样坦然,那样决绝,那样不顾一切。
-
后面的事变得顺理成章。
外面一直在下雨,整座村庄陷入寂静的潮湿中。活动室早在申翎回来就暂时关闭了,两层的小楼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人。
舒词虽然已经退烧了,病去如抽丝,整个人还是虚弱。申翎不觉得应该是今天,但这次倔强的反而是大人。
大雨掩埋了一切,包括这幢房子里交缠的秘密,包括那些存在也不存在的伦常、界限、差距,包括清晰的心动与迷蒙的未来。
结束之后,他们枕着连绵不绝的雨声入睡。是合二为一,但仍然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