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姜娆
“…人是会变的。”苍寻意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只淡淡回一句便不再吭声。
“……你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呢。”姜娆站在他身边，与他一同看着面前的小花，若有所思。
“我原本在想，若是再见面，苍寻意仍缠着我该如何？”她侧头看向他，轻笑道：“如今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苍寻意淡淡道：“你不如与我说如何能帮到阿妩？”
“阿妩的事也不在那么急。”姜娆回道：“我们可以回头讨论，待到你和尹青的身体状况都好一些……”
“……特别是你。”姜娆别有深意地看着他。
“？”
“我观你的灵力和神识也皆有受损。”她缓缓道：“感觉上不似普通的损耗，我猜测是你历劫的余患。”
苍寻意微微睁大眼，她这都能看出来？……
“我可以助你恢复，”姜娆淡漠看夜景：“不过你得答应我，放过阿妩。”
“……什么意思？”
姜娆转头看他，正色道：“乔朱和尹青都告诉我了。我离开后你关了她三年的事。还有……”
“你让阿妩成为助你历劫的女子之一，以及之后的事。”
夜风吹过，月色下姜娆的眸光微寒。
“纵使你对我有诸多不满，也不该如此对她。”
“……现在不同了，我会弥补。”
“你是否答应过她历劫完成便还她自由？”
“劫后她已答应与我成婚，我自然也不会放手。”
听到这话，姜娆微微吃了一惊：“……你真的喜欢阿妩？”
“……是。我不能失去她。”
“……”
姜娆看着苍寻意，似在判断他所言虚实。
“助我恢复便不必了。”苍寻意金眸直视她，眼底坚定：
“只要你能助阿妩恢复，我什么都愿意做。”
苍寻意的态度让姜娆挑眉。她原只猜测他对姜妩有意，所以想试探他……倒没想他会回得如此干脆。
姜娆语气软了下来，低语道：
“缘分倒真是奇妙。若是有人见过几年前你俩那不对付的样子，怕会觉得现在的你疯了……谁能想到你的千世情劫最后让你钟情于阿妩了……”
她闭眼：“阿妩若是接受你，我当然不会插手你们的事。”
“只是你若伤害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有那种事发生。”苍寻意语气平静，但姜娆却觉得他此话非虚。
“再多信你一次。”姜娆微笑道：“毕竟苍寻意虽然自大，却一直守信。”
“……”
“……所以你真的不要我助你恢复？见我的机会可不多？”
苍寻意摇摇头：“……真的不必。”
烛光昏暗的屋内，已经起身的姜妩站在窗后的阴影里，她额头微冒汗，皮肤仍苍白得有些可怕。
虚弱让她只能紧抓着窗框支撑。从窗缝中，她平静地看着院中稍远处的两人。而他们与她的距离，让她听不到两人对谈的内容。
清冷的月光下，院中的画面有些诗意和恬淡。
她以前并没有真正关注过姐姐与苍寻意相配的问题。
可讽刺的是，此时“相配”这个词却不知从某处跃入了她的脑中。
她突然就觉得不太想看下去，背身靠至墙上，力虚让她有些微喘。
她半垂的眸因身体的不适而黯淡，却读不出什么情绪。
……竟无意中找到姐姐了。
她的嘴角淡淡牵起，心想因祸得福莫过于此。
姜妩醒了。
一早消息很快传了开去。担心的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姜妩的脸色和状况看上去并不好，脸唇青白，显得虚弱万分。
多年未见的姜娆正坐在她面前温和地安慰着，笑脸如记忆中一般如沐春风……
也许是体弱让姜妩更加多愁善感，她忍不住无声哭了出来。姜娆轻轻拥她入怀。
她沙哑无力地低喃：“姐姐……我好想你……你当时为何不告而别……我真的好想你……”
“是我不好……哭出来吧阿妩……”
只有在姜娆面前，姜妩看上去才像一个彻底的孩子。
姜妩不知是哭累了还是感到了周围众人的视线，她轻轻靠在姜娆的身上，闭眼不再出声。
姜娆便轻牵着她的手安慰，道已经从尹青和乔朱那里听到了姜妩的遭遇，现在情况并不是很好……但自己一定会帮姜妩，让她好好养着身子，两人间的很多话等她好起来再说吧。
姜娆喂姜妩吃下药，赶众人离开屋子。苍寻意坚持要留下照看姜妩，姜娆最终点头。
待姜娆她们都离开后，苍寻意轻轻坐回姜妩床边。
“你也没事，太好了。”姜妩微笑看他，声音很轻。
苍寻意看着虚弱的她，忍不住将她揽入怀里，低语道：
“对不起。我应该留在你身边的……当时我只是想引开一部分黑狗……对不起。”
“……我知道。”姜妩靠着他的肩，轻嗅着熟悉的气息。
她好脆弱……紧贴姜妩的苍寻意感受着对方微弱的心跳，不忍地将怀中人收得更紧了。
姜妩感到有些不适，娇嗔着让他轻一些抱。
她还挺享受这一刻的，虚弱的自己没有任何余力去思考那些乱七八糟，只有当下这温暖的怀抱，让她也舒服得忍不住将手攀上他的后背，轻轻地回抱着对方。
也许是源于过去的经历，美好的东西总是让她有些患得患失……
她好像已不纠结于白奚的问题了，不知何时起她已慢慢接受了白奚就是苍寻意……
但她不知道找到姐姐后的现在，他会变得如何……又会如何待自己……
她不敢问他。她很怕那个答案。
一向没心没肺的她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姜妩在心中嘲笑自己。
有些酸涩的泪，没有力气流下，却只能往肚里咽。
在姜娆和尹青的配药调理下，姜妩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
姜娆告诉姜妩，她的主要问题还是在于神识容器的不稳，经过这次的动荡那新塑的也出了问题。姜娆与尹青等人讨论再三，还是决定要帮姜妩再重塑……
姜妩无言，那次重塑的痛苦回忆至今想起仍让她胆寒。
姜娆安慰她道也不用那么怕，毕竟这次与上次损耗了大半的重塑相比，更像是去修补和稳固，并没有完全的重塑那么痛苦。
只是……
姜娆也犹疑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关于这次重塑材料的问题，阿妩，你答应我，听到以后尽量冷静些。”
姜妩疑惑地望着她，重塑神识容器这么痛苦的事她都能接受了，材料能有什么可怕的？
姜娆深深叹了口气，这事总是要说的，便不要藏着掖着了。她终是小心地开了口：
“重塑的材料会是姜乐初的神识……”
意识到此话含义的姜妩瞳孔骤然收缩。
“材料是可以更改的，所以你若不愿我肯定不会强迫于你……只是你我同族的神识之力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
姜娆继续补充道，但后面的话姜妩早已听不进去了。
姜乐初死了，尸体已在石亚被毁。但神识却被苍寻意带了出来。
他们谁也不知道苍寻意为何要留有姜乐初的神识，他只淡漠说是用来以防万一罢了。
如今这“万一”倒是如期而至了。
“阿妩，你利用姜乐初的力量过得越来越好，难道不是对她最残酷的报复吗？”
苍寻意这样劝说她。
她看着他，仿佛还想争辩什么，但转瞬又摇了摇头。
安儿不是他的弟弟，他又怎能了解她对姜乐初的厌恶？
姜娆来看姜妩，称他们遭遇姜乐初的事苍寻意已大致告诉自己了。但无论姜妩如何选择自己神识的治愈之力，她都会尊重姜妩的选择。
姜妩脸上表情淡淡，没再说别的，只说带姜娆去见姜安最后一面。
姜娆惊奇于苍寻意的幻境，心中感叹苍寻意的灵力与法术竟在历劫后有如此长进，但很快她便注意到了前方不远处的石棺。
姜妩见不得这焦黑的姜妩，只转身捂起脸来。
姜娆轻声安抚着她，看着石棺中的姜安，心中也哀戚酸楚，再加上怀中姜妩无声悲泣的感染，她不禁将头转向天上，试图让眼泪不要流下。
她们三姐弟中，姜妩和姜安因年龄差距不大，所以交流更多，关系更好。相比自己对他的管束，姜安会更听姜妩的。
所以她这个做姐姐的看到她们嬉闹，偶尔也会很羡慕她们。
姜妩当初得知姜安的死讯，自己和她又找不到姜乐初报仇，原本还算开朗积极的性格随之大变……因此自己才会再三思虑之后带她去大城，希望她能渐渐淡去那些痛苦的回忆……
“阿妩，不要太难过了。”姜娆轻拍着姜妩的背：“安儿也会希望你健康快乐地活下去……若有什么事真的让你感到很痛苦，不做它便是……”
“……姐姐……安儿……”姜妩终于哭出了声。
她又何尝不知道她们的好意，只是她有多憎恨姜乐初，有多不想和这三个字沾上关系，他们所有人都不会知道……
所有人……
逝者已逝。
出了幻境，姜娆让姜妩再多花些时间养养精神，重塑神识的力量不急于一时，再找新的力量需要花些时间……
姜妩沉默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闭眼道：
“……没关系，就用姜乐初的吧。”
一切，也许本就是天意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