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画卷
接下来几天,众人都没见过苍寻意的影儿。汲月多少有些失望,这几日她天天刻意精心打扮,苍寻意哪怕只出现一次她也心满意足了。
见汲月叹气,汲娜也只能稍加安慰。汲娜自己也有些忧郁,想见见尹青。
汲幽看到两个悸动的妹妹笑也不是,嫌弃也不是,索性带着姜妩出屋欣赏欣赏城主府的美景。他们来到前些天和苍泊晏宴饮的湖边,汲幽坐在湖边草地上,一人一狐看着对岸发呆。
汲幽给姜妩顺毛,打趣道姜妩是不是胖了,毕竟城主府山珍海味招待得也是非常周到,姜妩这几天感觉吃了不少。
姜妩佯怒,跳下汲幽的肩。
一人一狐在草地上打闹嬉戏。
闹累了,汲幽仰躺在草地闭眼。阳光明媚,清风拂面,他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嗷嗷!嗷嗷嗷!
听到了姜妩的叫声,汲幽一个激灵起身坐起。
嗷嗷嗷嗷嗷!
他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姜妩——
她正站在湖面的一片大荷叶上嗷嗷直叫,显然也对身处的情况非常慌乱。
汲幽皱眉,那荷叶已离岸边有了些距离,而且竟然在快速向湖对岸飘去!
荷叶微微地抖动了下,汲幽才发现其下有一条大鱼,是它驮着荷叶上的姜妩在快速移动!
汲幽让姜妩试着借别的荷叶跳回来,但那荷叶顷刻间已去老远……不会游泳的他只能干瞪眼,忙四顾寻找府中侍从想想法子。
姜妩从一开始的慌乱无措到看汲幽转头跑向远处的侍从,她也知道自己暂时没法上岸了。她看到荷叶下的硕大鱼尾左右摆动,也只能无奈地坐在荷叶上,不知这鱼是要带自己去哪里。
此刻她唯有向天祈祷,这倒霉的大鱼不要一个翻身将自己撞落水中,然后一口吞了。
不知过了多久,荷叶被带到了岸边,姜妩看水下大鱼,这家伙一个下潜就这么不见了。
姜妩看看远在湖对面的亭子,再看看自己的爪子,思量着自己现在可没本事靠这短小四肢划回去。而且她自己也不会游泳,更不用说这小毛球身板儿极易成为哪条恶鱼的口中食。
她郁闷地跳上岸。看到了不远处茂密树林间的建筑。
也好,之前也想看看这里。
姜妩向建筑跑去。近了建筑前,她才发现这儿有一座不高的山,屋舍均是依山而建:亭台水榭,雕栏玉砌,错落有致……和湖对岸府邸的大气风格截然不同。
姜妩闭上眼,一阵带草木香气的微风吹过,如此安静悠然的氛围,确实是个好地方啊!
她再睁眼时左观右望,奇怪这儿似乎没有任何侍从。
这可不太妙,没人带她回去,她就真的只能等汲幽找来了,谁知道要等多久……
姜妩顺着小径参观两侧的屋院,感叹此处真是幽静深远。接着她看到一个稍远处回廊的侧门没有关紧,便从门缝中遛入。
屋内稍有些昏暗,但家具陈设简洁,素雅别致。
姜妩借着一旁的楼梯向楼上攀爬,来到不知哪一层屋间的窗台上,这层的窗户竟然大开着。
她向外看去,原来这楼已经有些高度,向远眺望,能看到湖对岸了。此处阵风比在楼下园中时大了许多,姜妩感觉心情还不错。
她做了个决定,继续往最高的楼层爬去。
虽然向上攀爬高楼对她这样的身形来说相当疲累,但她一路攀爬歇停,也算怡然自得。
没有楼梯可供姜妩攀爬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最高一层,便原地仰躺一会儿,然后重整旗鼓,向着内屋而去。
当她看到屋内的景象时便惊呆了:
屋内宽敞明亮,所有窗户大开——
哗啦啦啦啦!
一阵大风灌入,屋中鳞次栉比排列着的一张张的画卷。它们随风晃动,如波浪翻滚,场面在拳头大小的姜妩看来十分震撼壮观。
姜妩一边进入屋内一边小心躲避着这些画卷,以免被不小心撞着。
她看到这些画卷主要被分散在两边,中间有一条狭窄的走道,走道的尽头是张设计朴素但极有质感的桌案,上面摆满了各种笔墨纸砚。
……?
苍寻意还专门弄了这么一个地方书写绘画吗?如此有雅兴?……
姜妩饶有趣味地跑到这些画卷前方,一张一张看过去……
看几张还好,她还觉得甚是有趣。那些画卷上描绘的全都是一男一女的日常互动,总体来说气韵生动,活灵活现,不过怪异的是男女双方都没有五官面容……
姜妩开始进行着各种奇怪的猜测……这会不会是苍寻意在记录他千世情劫里的故事?但记不清楚各个姑娘们的脸了?
……不过他为什么也不画自己的?
她带着疑问继续看下去……
只是她越看便越觉得诡异,这画卷上的日常互动,怎么这么熟悉……
比如这张,这是一男一女在一个山洞中,女子拿着果子给对方……那张,女子和男子相拥而吻,没有其他背景,只有简单的几根墨线表现场景是在雨中……
那边那张,一个墓碑前,女子蹲坐在地上转身看男子向自己走来……
……
……
……
姜妩瞪着越来越惊异的眼睛,这里的画所记录的……
不都是她与白奚在二七二世中所经历过的事情吗?!
不知为何,她开始感到震惊和慌张,又多看了几张——
这张也是,那张也是,还有这张,是姜妩和白奚结契……
是白奚……那时被纱布包扎了大半身的白奚……
姜妩又再仔细看起别的画卷,注意起男子和女子的身材形貌,以及朴素简陋的衣服……
在劫世中他们确实没有那么多衣裳可换,来回只有那两三件……
虽然没能看完全部的画,但姜妩直觉并不太想继续看下去……
这些都是苍寻意画的吗?
实在太不可思议……
也太奇怪了……
她越看越觉得画的是白奚和自己。她慌张地退步,不知是想要逃避这些画卷还是那些劫世中的回忆——
嘭地一震,她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什么,转头便见白靴及白袍。她抬头向上看去,绝美脸庞上一双淡漠的金眸也在牢牢锁定自己。
白奚……不……不对……
是苍寻意!
那些画卷上的内容让姜妩仍心神恍惚,但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然后滚出了一段距离。
姜妩挣扎,试图翻身让自己站起……却有一双干净纤长的手将她慢慢托起。
苍寻意疑惑温润的声音传来:
“……你怎么在这里?”
姜妩还未从惊吓中缓过,她挣扎着要从苍寻意的手中下来。对方却并没有放开她,只是轻轻给她顺着毛。
他的动作温和又轻柔,姜妩感到了些许安抚,这才安静下来。但她又反应过来自己并非是受邀来到此处的,而且还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
会不会是苍寻意日常想要独处之地……
希望他这会儿别生气……
姜妩怯怯地看向对方,仔细观察着他的脸上有没有什么生气的表示,确定没有才松了一口气。
苍寻意带着姜妩到摆放着画具的桌边,将她轻轻放在桌上并对她对作噤声手势。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未干毛笔中的含水量,再将桌上的纸稍加平整,就开始继续面前这幅未完的画卷。
随着他下笔不断地构筑画面,一旁的姜妩能看出画里的内容是那一天……
就是那天,白奚第一次绘画,而当时的她在一旁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
劫世中的那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
白奚和姜妩去收集纷繁种类的野花,说要在两人一起生活的幻境里也造出有这些野花装点的美景……
接着姜妩惊讶于白奚第一次绘画便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
姜妩抬头看到面前一脸认真绘画的苍寻意,逐渐幻视起了一脸认真的白奚……
动作、姿态、表情一模一样……
她忙摇头甩开恍惚,继续看向画面,意识到了苍寻意对劫世中的内容一清二楚只因白奚很可能就是苍寻意……
事实大约应该就是如此,不然为何二人除了瞳色之外长得一模一样……
她也是意识到的,只是自己莫名很抵触这个结论。
姜妩很想白奚,但面对苍寻意的话,她不愿将二人重叠,会觉得怪怪的……
具体情况的话……之后她再好好问问尹青吧。
姜妩有些悻悻地趴下,想着那明明是苍寻意的劫,可只有自己被虐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真的是很烂的劫数。
她看着苍寻意用毛笔蘸上很多清水调淡墨汁,给画面上淡墨。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上,她胡思乱想着劫世里白奚与自己结契,只对自己一心一意……
但苍寻意不是白奚……
姜妩用小爪子拍着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乱七八糟的,却瞥到不远处那堆随风而动的画卷。
……苍寻意这家伙为什么只画自己那劫世发生的事?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感受到面前人放下笔,姜妩一个激灵回过头看向已经完成的画面——
劫世里的自己趴着,看不清面庞,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一旁的白奚似乎刚发现,放下笔,正看着自己。
两人就如此处别的画卷上一般,都没有画脸。
姜妩歪着头看了一会儿老觉得差点什么,然后自说自话地用爪子蘸了点墨汁,在画中女子没有五官的脸上画了一根墨线。
有些歪扭,但整体看上去像泪痕。
她满意地看着画面,想想当初身在劫世中,自己是如此多愁善感。如今再回过头来看,当真是梦境一场……
只是她感到自己突然被猛地抓起,当转过头看到苍寻意震惊的脸时,她立马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
这是别人的画作,而她却各种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想也没想地直接给画面上来了一爪子!
她万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