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住房的布局倒是极为干净明了,几小院左右排开,中间靠各色栏杆围墙、乘凉亭与石桌石椅作为隔断。
月樱盏一边数着一边找寻自己的房间,好在每个小院内的门牌上都刻有名号,不多时便在靠里的位置找到了写有“月樱盏”二字的房门。
推门而入,屋内洁净雅致,东西齐备,装饰简朴。房间中央放着如意圆桌和四把圆凳,角落靠墙设有木质衣柜。往里走去,有个屏风,屏风后面则是大卧榻,床榻四周围着浅蓝帐幔。
月樱盏摸了摸茶桌,虽无人住,但这屋内却是极干净,没有沾染半点灰尘。
“帽子,帽子。”见月樱盏没办正事,灵灵啾叽叽喳喳提醒道。
“好的好的,我知道,不要催我。”月樱盏小声埋怨。
她直接朝衣柜走去,拉开衣柜,里面放着各色服饰,长裙、披肩、雨帽、面纱…全都备齐了,每类款式还不少。
月樱盏喃喃自语:“不愧是仙门,倒真是奢侈。”
这任何一件怕抵得上她大半年工钱。
稍微翻找了一下,她从中抽出一顶蓝紫色描边的竹篾斗笠。
做工极为精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她又犹豫了一下,略有不舍,但再看看其他款式,不是粉粉嫩嫩就是精致小巧,过于女性化了点。
月樱盏一咬牙:“罢了,就这个吧,相对而言不那么突兀。”
取出斗笠后月樱盏就向刚刚阁楼跑去。
***
“你怎么才来啊,我在这抱头呆了好久了,手都麻死了呜呜呜…”
月樱盏刚见到阮竹影子,对方哭腔就传入耳内。
“这又没其他人,你放下罢,我又不会笑你。”月樱盏将斗笠递给对方,心中直感叹对方的小家子气。
“不,等真见到其他人了,再捂就来不及了。”阮竹听闻止住落泪,擦了擦泪珠子,接过斗笠。
刚拿到手上阮竹就沉默了。
“你一小小凡人初来乍到,怎么能有质感如此之好的物件。”
他忍不住探了探竹篾手感:“这材料…这是无尽崖才能长出的竹子,其茎秆的坚硬度与韧性世间少有。”
阮竹说完轻啧一声:“就连临澈师兄用此材料所做的斗笠都只有两顶,月樱盏小师妹,你从哪弄到的。”
月樱盏听后瞬间后悔:“你还我吧…”
“啊?”阮竹没想到月樱盏回的会是这话。
月樱盏细眉微颦,轻声细语,假意担忧:“这是我师尊为我准备的,卧房衣柜本就有…这东西竟这么珍贵,若弄丢了我怕是担待不起…”
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这顶没了再有下顶不知得是猴年马月啊…
早知道随便给他扯块布遮一遮得了。
月樱盏肉疼。
“真小气,你放心,等我回了冷冽峰,拿到我自己的冠帽后自然会还你,我又不是那等爱占小便宜之人。”阮竹鄙夷。
“那便好,那便好。”月樱盏狂点头。
她刚说完,似是又想到什么,转头问阮竹:“话说,竟然你想看师尊,在院门口等着便是,怎么还要翻墙上顶,见我叫你还要跑呢?”
阮竹眨眨眼睛,对月樱盏小声说:“你看你的灵兽啄秃了我,我也不计前嫌,你又借了兜帽刚我,咱们也算有些交情。我说给你听,你可不准告诉别人。”
月樱盏微笑的望着阮竹,并未吭声。
阮竹吸吸鼻子,以为她是同意了,一副委屈状:“我听闻凊寒谷院落内种有令人皮肤白皙无暇、秀发润泽飘逸的草药,旁人极难获得。以墨仙尊未出关时这大院紧锁,连他另外几名弟子都不准进入,更别说旁人,今日终于开放…”
“所以,你想偷草药。”月樱盏一愣,漠然地望着阮竹。
原来还真是小贼啊,还不如全让灵灵啾啄秃得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一时糊涂,月樱盏你千万别说出去。”阮竹哭泣着扯着月樱盏衣袖,低声哀求。
“以墨仙尊是仙界内数一数二的人物,更是六仙尊之首,没他准许,这凊寒谷院无人能入,若是在这抓到,知晓我擅自创入,免不了一顿责罚。”他想想就觉得害怕。
“我这小胳膊小腿,哪能遭那罪啊。”
月樱盏听着,话里话外都觉得奇怪:“他堂堂仙尊,这院落不应有结界,怎是你想入就能入的?”
阮竹听到这,压低了声音:“你刚从人界来,还不知晓。”
见阮竹一脸神秘,月樱盏侧耳细听。
“昨日是仙尊闭关最后一日,但那镇魔塔不知为何出现裂缝,让魔族找到机会破塔而出。”
月樱盏愣住:“魔族?”
在看到的师尊记忆当中,父母似乎就是死于仙魔大战。
阮竹点点头:“是的,自上次仙魔大战过去已有两三千年了吧,当时以墨仙尊以一人之力将魔族镇于镇魔塔内,奠定了他的仙尊之首的位置。”
月樱盏:“昨日,魔族逃出来了?”
阮竹:“对,魔尊趁以墨仙尊闭关最后一日,冲出塔,打伤众多仙兵,打破了仙界所有结界,也包括这凊寒谷。”
似是害怕旁人听见,阮竹声音越来越低。
月樱盏猜测到阮竹想法:“所以你就趁着这混乱,偷溜进来了。阮竹师兄,你看着秀气斯斯文文,心眼子倒不少。”
“我……我需要那株灵草……然后一时迷了心智才闯进来。”阮竹塌着肩,一脸沮丧。
似是知道自己理亏,但又有点害怕事情败露后的惩罚,阮竹一脸哀求:“小师妹,你可千万别跟以墨仙尊说,你既已发现我便不再偷了,但是可千万别让仙尊知晓。”
月樱盏不语,她刚随师尊上来,就向他隐瞒事项,未免有点胳膊肘往外拐。
况且这是师尊的府邸,责罚或是原谅她都没有资格代其决定。
最重要的是,若这仙草是很贵重的物品,她这不成包庇罪了?事后败露责罚不说,给爹娘和仙门抹黑了事大。
但……
月樱盏又看了眼一脸委屈的阮竹。
这小哥看似机灵,但对人似乎不太设防,她只是给寻了顶兜帽就将这小心思全盘托出,且被灵灵啾啄了也不记恨。
能不能深交暂且不论,但应当是个好相与的。
师父位高权重,日理万机,哪能事事都顾得上她,保他这一回,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日后这仙门生活或许能有个照应?
“怜月仙子,那边有声音,以墨仙君应当已经回来了。”
当月樱盏正在心中权衡利弊时,远处大院内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话音刚落,随后听见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向这走来。
不多时,远处乌乌泱泱一堆人,他们身上均穿着同款橙色长袍,男子均风度翩翩,女子皆花容月貌。
领头的是位身姿曼妙的女子,黑发披至背后,气质温婉至极。
见月樱盏与阮竹站在小院内,女子脸上略过一丝惊讶,随后立马被笑容代替,满脸热情的迎了上来:“原来是阮竹师弟,你也来了。”
随后她看了眼月樱盏,好奇问:“这位是?”
月樱盏瞟了眼女子,此人虽是笑着,但眼里毫无情谊。
“哟,阮竹师弟不是极爱美,向来对样貌要求苛刻至极,怎的今日跟只灰头土脸的小泥鳅在一起啊哈哈哈哈。”还未等阮竹回话,女子身后众男仙就有人调侃起来。
月樱盏看看自己小灰鞋,又看看自己旧旧的裤脚衣袖,意识到此人说的‘小泥鳅’似乎是自己,哑然失笑:“原来仙界人说话也如此……幽默。”
阮竹轻哼一声,压着嗓子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向月樱盏嘟囔:“切,这群人一个个都是82年的龙江老绿茶,表面和和气气,说话笑里藏刀。”
见到二人低声细语的交谈,又一个男人轻笑了两声,打趣道:“阮竹师弟跟这位……农家女孩竟这般亲近,倒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那是女子身后的一位弟子,长得倒是俊朗,左眼睑处有一颗浅淡的泪痣。
之后又有一位仙子语气嫌弃道:“她怎穿的如此不成体统,衣服老旧也不知换,破旧不堪,莫弄脏了这凊寒谷院。”
有人回:“都说了是农家女,哪像仙子这般锦衣玉食,哪来的新衣裳给她换啊…要么仙子大人有大量,送她两件。”
其他人听后嬉笑起来。
月樱盏扫了他们一眼,回想着刚刚男人说的,这个带泪痣的家伙长得倒不错,可惜张了张嘴。
其他人也一个个眼神都好不友善,说话跟带刺似的。
这才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接二连三的揶揄讥讽,再好的人也憋不住这股气。
月樱盏面无表情回望过去:“农家女怎了,我这是靠自己劳动成果换取报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为何取笑?”
她衣裳随旧,但先前害怕弄脏院落地面,已将身上的泥土灰尘收拾干净,也算得体。
她顿了片刻,觉得刚刚话回的不够解气,又继续说了下去:“况且种地是立国之本,粮食养活天下人。你穿得再好,吃的每一粒米不都是农民种的?至于长相……”
她上下扫了对们人群一眼,嗤笑一声:“我听说,越是自身没本事的人,越爱对旁人指指点点。你在这儿挑我的毛病,怎么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什么出息?”
对面众人沉默了。
其实他们是仙,早已辟谷,本就不需要进食,但让他们诧异的是,没想到这看起来毫无权势的女子竟敢顶嘴。
“阮竹师弟,这位小妹妹是哪来的,说话怎如此……不知礼数。”人群中一位站在边缘的仙子用长袖捂着嘴鼻,侧脸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