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银行斑驳的窗户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的蛇在玻璃上爬行。

雨眠盯着窗外模糊的山影，手指无意识地在值班日志上画着扭曲的线条。

自从上周那场暴雨后，小镇就开始不对劲了。

"雨眠！你的报表又出错了！"张经理的吼声从办公室传来，"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

雨眠慢吞吞地合上大堂经理日志，小拇指还残留着昨晚画画时沾上的铅笔灰。

三天前，她发现自己画的乌鸦能飞出来时，差点把整本日志都撕了。

现在那只乌鸦就站在银行正前方的百年柳树上，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马上改。"雨眠头也不抬地应道，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

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声响，吐出一叠长满白斑的作废文件。

雨眠皱眉拿起，这不是她打印的。

环顾一周，打印机就在她手边，一下午除了她没有人用这台打印机。

纸上密密麻麻全是重叠的乱码，只在最下方有一行清晰的字：

「他们回来了 不要相信复活的人」

雨眠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皱成一团。

昨天听客户闲聊提起因患家族精神病独居山上的李家大儿子李文“回来”了，今早李家隔壁邻居王婶突发心梗死在家里，而监控显示，门口路过“凶手”正是两年前犯病跳河自杀的李文。

银行门被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雨眠抬头，看见那个天文学家——纪澍，站在门口，黑发上的水珠顺着轮廓分明的脸颊滑下。

他来了。

接替当虹桥计划测绘工程师的正式认命文件迟迟未下，纪澍说上面还在审批，雨眠信了。

“又停电了？”

纪澍看了眼闪烁的日光灯，备用电源也不是很稳定，目光落在雨眠手中的纸团上。

雨眠下意识地把纸团塞进口袋：“乡镇基建就这样，您又来“办业务”？”

纪澍没回答，而是走近雨眠的工位台，压低声音：“昨晚又发生了一起“复活杀人案”，姓刘的门窗师傅，做门窗失误操作机床闸死的那个，今早被人看见在村口五金店门口晃悠。”

雨眠的手腕开始发麻，这是使用异能后的后遗症：“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卫星拍到你画的乌鸦，都出现过案发现场。”

纪澍的眼睛像两潭深水，“而且，Seila……真的是你吗？那个被除名的天才测绘师?”

雨眠的呼吸一滞。

口袋里的纸团突然变得滚烫。

“你怀疑我说谎。”

纪澍口气坚定，“不，我确定你在说谎。”

那个被除名的测绘师Seila是项目测试阶段出现问题，需要以底稿进行问题排除时无法交出测绘底稿，导致整个项目全部清零重做而被业界除名。

而整件事发生在三年前。

但三年前，雨眠刚从银行见习生转实习生，从大四在校生到见习期结束，6个月，她在一家支行领一天100元工资，月月全勤，无一天缺席。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雨眠转身假装整理桌边文件，手腕却被纪澍轻轻握住。

“雨眠。”

纪澍的声音突然柔和下来，恳求道:“虹桥计划需要她，那些“复活”的人，他们的脑电波和虹桥接收到的信号频率一致。”

就在这时，银行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戴墨镜的年轻女孩拄着盲杖走了进来，白色连衣裙在阴暗的银行里像一道炫目的光。

“请问……”女孩的声音清脆得不像盲人，她像是在寻找着谁。

“这里是能办理异地转账的支行吗？”

阴雨天带墨镜，盲杖把手处有精密的电子元件。

这不是普通的盲人。

纪澍松开雨眠的手腕：“她们要下班了。”

“是吗？”女孩微微一笑，用盲杖隔开纪澍挡路的脚，走到雨眠面前，摘下墨镜露出浑浊的灰白色眼球。

“可我的智能导盲系统显示，距离下班还有27分钟。”

“经理小姐不要骗我，小心我投诉你哦。”

雨眠的血液凝固了。

女孩的眼球，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两颗精密的机械仿生眼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随着眨眼的动作，里面精密的零件迅速滚动齿轮廓。

“我叫云墨。”女孩“看”向雨眠上衣口袋，“国家精密机械研究所的工程师。”

“顺便说一句，你口袋里的纸条，是我发的。”

雨眠的表情瞬间警惕起来。

她感到一阵眩晕，异能又开始躁动，左手腕内侧的倒计时纹身隐隐发烫，数字变动，正在一秒一秒减少。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雨眠瞪纪澍，背手捂住手腕咬牙问道。

云墨的机械眼发出轻微的嗡鸣。

“阻止更多人'复活'。”

“纪工，想必你也接到通知，今早的技术分析显示小镇那些不是复活的人，而是被植入他人意识的空壳。”

云墨顿了顿，“就像被重装系统的电脑，外表一样，里面全换了。”

银行到点关门，纪澍带两人到附近饭馆就餐，雨眠不悦坐在两人对面。

下班时间把她叫出来无偿“加班”的两个混蛋。

说什么就像被重装系统的电脑，不跟她替换重装的科技眼一样。

纪澍的手表突然响起警报。

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又一起案件！就在村镇的居委会！"

纪澍抓起外套就往外冲，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膀。

雨眠叹了口气认命起身紧跟在后，云墨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们先去吧。"云墨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我得去确认一个猜想。”

雨眠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云墨正用盲杖轻触她刚才收进抽屉里的值班日志。

“日志包含客户信息，你怎么带出来的就给我怎么放回去，暴露客户隐私我是要被罚钱的!”

最新的那页纸上，除了扭曲的线条，还有她无意识画下的一双眼睛。

和云墨摘除的原生眼球一模一样。

教堂的尖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雨眠个小腿短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长腿的纪澍却像没事人一样。

远处传来警笛声，但他们都清楚，警察对付不了这种东西。

"你为什么非要找她？"雨眠在居委会门前停下，前面看热闹的村民将他们挡的严严实实，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就因为她曾经是天才测绘师？”

纪澍的眼神复杂："虽然现在的你有异能可以'看见'意识流动的轨迹，但……”

“虹桥计划需要更具天赋的人来测绘星际通道。”

雨眠了然，“哪怕普通人拼尽全力努力追赶高点，你们也只想要一个从一开始就站在起点天赋异禀的天才。”

“你们有赌的资本，但更想要免费的、无法复刻的附加潜力值为你们的计划保驾护航。”

“万恶的资本家啊，不需要努力的人，只要折算价值最高的人，无论是当下还是未来。”

纪澍转动手表提取纳米喷雾，释放隐身微磁信号，很快，两人大摇大摆穿过人群走进居委会。

会议室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几根蜡烛的灯火明显距离烛线一段距离，诡异地飘在半空，照亮会议室中央的塑胶生态景观。

长桌上躺着一个人，是镇上失踪三天的邮递员小王，胸口插着一把剪刀。

“太晚了。”纪澍低声说。

雨眠却盯着小王的右手，他手里攥着一张纸，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烛光突然全部熄灭。

黑暗中，雨眠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擦过她的后颈，绕到脖前握紧。

“点亮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