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韩念念的话,小齐的哭声戛然而止,目光呆滞的看着她,就连刚才被她推到一旁都来不及生气。
是啊!好像哥还没死!小齐抽泣着退到一旁。
屋内几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韩念念身上,皆不敢出声打扰她,他们前两天可见到过韩娘子救人,之后还听喜嫂子说,韩娘子还救过她家闺女。
说的特别玄乎,也不知道这韩娘子什么来历,又犯了什么事去兖州?
韩念念走到床边,伸手看着将沈水伤口处的衣服撕开一点“撕!”布料黏在伤口处,使沈水吸一口凉气。
“疼吗?”韩念念抬头,对上沈水的眸子。
“不疼!”他道。
箭矢刺入的很深,箭头已经完全扎入体内,带有倒须钩,伤口处持续涌出鲜血。
“有伤药吗?在给我准备干净的布条”韩念念开口问道。
“有!”小齐回过神,他跑到屋外,等在回来时抱着一个小木箱。
递到韩念念面前,打开箱子,里面放着十几个瓶瓶罐罐,都是这个时候的伤药,一些白色的布条。
“你,你能救好他吗?”小齐声音都带着颤抖,他将箱子里他认识的药,在床沿上摆了一排:“就这些药,你用哪个?”
韩念念在药瓶上翻找,打开一瓶药,闻了一下,里面有白附子、天麻等药的味道,应当是玉真散,这种药她在祖父手札中看过方子,是用于消除伤口红肿热痛的药物。
将药物放在手边,又拿了一瓶金疮药:“有草乌散或者麻沸散吗?”她开口询问。
这两者都是有麻醉的作用,使患者感受不到强烈的疼痛。
小齐摇头:“没有!这里没有草乌散,我们小伤就抹了药自己扛过去的!”他懊恼,当初拿药的时候怎么没多拿几种。
听到没有,韩念念蹙眉,这么深的伤口若是不用麻醉,哪个人能抗得了!
正犹豫的时候突然想到,书上有记载,可以饮酒麻醉:“可有酒?”
“有!”小齐这回连忙点头,他刚要取酒,手臂就被沈水抓住,他不解的看着沈水,轻声询问:“哥?”
“拔箭!”沈水开口,他自知这伤不能再拖,将目光转向韩念念:“前几日多有得罪,还请韩娘子帮我拔箭”
“可没有麻药”韩念念皱着眉:“要不找个大夫,或者去医馆买点麻药?”她试探的问道。
他会进入重度疼痛,说不定还会造成身体损害,是真的会死人的。
她在犹豫,这伤口在胸口处,距离心脏不远,万一拔箭的时候他忍受不了,身体乱动影响箭的方向,造成二次损伤呢?
缺少药物,她也并没有把握能让他活下来!若是沈水在拔箭的时候出什么意外,这些人会放过自己吗?她环视一眼屋内的其他人,皆是孔武有力的壮汉。
“这里去最近的医馆,也要三个多时辰”小齐开口:“已经派人去请了”
“那我先清理伤口,等大夫来了在拔箭”她下定决心,将药箱里的工具拿出来,一把小剪刀将伤口附近的衣服都剪开。
使衣服与伤口处分离,箭矢伤口处还在向外冒血,三个时辰。
她心里知道如果持续流血,三个时辰后,大夫即使赶过来为他拔箭,沈水也绝对撑不住了,但那就不会死在自己手里,即使迁怒她,也有大夫在前面顶着,说不定也会脱身。
我们只是山匪与绑票,于理我该痛恨你才对!
她剪完布料,打开金疮药的瓶盖,刚要将药粉倒在沈水的伤口处。
沈水突然抓住韩念念的手腕,他许是刚才剪布料扯到伤口,从韩念念的角度还能看到他额头上的凸起的青筋。
“帮我拔箭!”他一字一句道。
“可是!”
“拔箭!”
他再次说道!
“我”韩念念话音一顿:“我没有把握!还是等大夫吧!我为你先上止血药”
“我知你顾虑,生死有命,我拔箭死了,也与娘子无关”他说这句话,苦涩一笑,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气。
说完再次咳了起来,伤口处又在向外涌着鲜血,很快就把韩念念刚清理出来的皮肤再次染红。
“哥!”小齐有爬了过来,请抚沈水的后背,他目光猩红的看着韩念念,泪水早已糊满脸,他大喊:“我哥让你拔箭!......”
他正要继续放狠话,沈水对着他轻微的摇头制止。
沈水将头再次转回,光灼灼的看着她!
韩念念刚才方便上药,拇指是贴在他的衣服上,此时一股热流沾湿了她的手指,像是被烫到,她缩回手,手指处一片殷红的鲜血。
是他的血!
他没有说话,握着韩念念手腕的手,那么灼热,如同鲜血一般滚烫,他正看着韩念念,仿佛早已将她所有的心思都看穿。
这个人太聪明了,一眼就能明白韩念念的所有顾虑,锁定般的目光让她无处躲闪。
“那我试试”韩念念叹了口气,将需要准备的东西一一告诉小齐,并将屋内的这群山匪撵了出去,只剩下小齐、沈水和她三人。
她将一个干净的帕子递给沈水:“要咬着吗?一会儿会非常的疼”
沈水平静的接过帕子:“有劳娘子了!”将帕子咬在嘴里。
韩念念将自己的手和伤口附近的皮肤都做了消毒,箭矢只露出皮肤两拳长,她拿着一个钳子夹住箭杆,将杆固定住。
“你忍着点”她出声提醒沈水,然后将捏着箭杆的钳子旋转九十度,箭头在体内旋转,韩念念甚至听到了皮肉撕裂的声音。
沈水一动不动,但能从他紧绷的身体看得出他有多疼。
旋转过后,顺着伤口的方向,韩念念向外一拔‘嗤’的一声,箭头带着皮肉组织被拔了出来。
这一瞬间,鲜血溅出撒在韩念念的脸上。
沈水垂下头,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被子。
将箭杆丢在一旁,韩念念快速的给他清理伤口,将腐肉剜去,再次消毒倒上药粉,将伤口采用单胸包扎法包扎起来。
此时的沈水虚弱的犹如离群的幼兽,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的意识再也撑不下去,整个人晕倒在床上。
韩念念赶紧双手撑住他的身体,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肩膀。
“哥!”小齐大喊,用手帮着韩念念撑起沈水的身体,他们慢慢将沈水放平,让他躺在床上。
但不论小齐如何呼叫沈水,他依旧毫无反应:“我哥他?”
“可能是疼晕了吧!”韩念念说道,刚要收拾床上散落染血的帕子和刚要用的药粉,发现握住沈水的左手怎么也抽不出来,被沈水死死的攥着。
他的手很大,几乎将韩念念的手完全盖住。
抬起右手,试图将他的手掰开,但他力量太大,韩念念掰不开。
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小齐,小齐轻轻试着掰开,见没反应就放开了手:“反正你也要照顾水哥,你有什么我来帮你做就是”
看向床边用过的东西,小齐连忙将东西都收拾好,药粉也都装到了小箱子里。
韩念念坐在床边,看着被他抓住的左手,叹气!这叫什么事啊!
正想着身旁出现一个水碗,是小齐刚倒的水:“韩娘子,你喝水!”他脸上带着又谄媚又尴尬的表情。
韩念念接过水,一饮而尽,给沈水清理伤口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她也是又渴又累,肚子‘咕噜咕噜’发出轻轻的响声。
她尴尬的将手放在肚子上,但声音在屋内格外的明显,现在被沈水抓着手,哪也去不了,小齐心领神会,连忙出去端了一盘饭菜过来。
挪了个小凳子放在韩念念腿边,殷勤的将餐盘放在上面让她先吃。
她也只得侧着身子,一只手拿着吃的塞到嘴里,吃的是晚上春年和喜嫂子做的甜甜芽儿饼,配上一碗荠菜汤,很是鲜美。
三口两口将东西吃完,她抿着嘴,看向小齐道一副为难:“二当家,我这么久没回去,我娘肯定会担心”她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漆黑的夜晚,还有被攥着的左手:“还不知道大当家什么时候才能醒,还望你与我娘说一下”。
“也不知道她吃没吃晚饭!”韩念念感慨道,她右手拿着一块干净帕子,边说边给沈水擦拭脸上的汗水。
“我这就给大娘送吃的,娘子就在这安心照顾水哥”他将韩念念吃完的餐盘端在手上,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留下韩念念狡黠一笑,这会没什么事,屋内也只剩下她和昏死般的沈水。
沈水啊沈水!你可千万要活下去!接触这么久,看他这个人并不像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的歹人。
如果今天真的治好了他,那可就是救命恩人,真要到了山匪撕票的那一步,她和林茹云就求活这么个小小的要求,应该不难吧!
目光朝着沈水的身上看去,还贴心的给他盖上被子,视线向上,眼眶中的眼罩还带着,韩念念有点好奇,这会子屋内也没有人,看一眼不过分吧!
她将手伸向沈水的黑色眼罩,掀开了一个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