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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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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再不问凡俗中事,老师作何又问我呢。”老者拨弄琴弦一曲收尾,手指轻轻抚在弦上。

他笑了笑:“这么快便全然放下了?”

“我既做了便不后悔,帝王之争向来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如今错已铸就成王败寇,以后这朝堂之争自然不必再问。”

老者从琴案前站起身来,行至水榭看着那一池锦鲤。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把鱼粮随手一抛,鱼群立即簇拥过来争相越出水面,远看便如烟火一般。

老者轻叹,开口言道:“她的羽翼和心智都日渐丰满了,知道摆弄人心更善利用人心为己造势。”

李因面色如旧,淡淡言道:“所以你我输了。”

老者闻言目色一动,背手转身:“月满则盈水满则溢,我们且看着这长安城里的热闹,就和这些贪嘴的鱼群一样,食儿用尽时自然散去。

财帛动人,可当今天下千年基柱不是一两句玄之又玄便可言清的,此番我们都不必出手,自会有人会替我们扫清障碍。”说着抖了抖手中的残粮。

李因看着水榭里争食跳动的鱼群默不作声。

转眼半月已过朝会之争过后三省做事更加谨慎,加上近来长安城的风言风语。

长安城里暗流涌动,朝中各派猛然惊醒各做各的打算。从先前全然不信女子恩科一事能摆上桌面,到如今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所侍奉的这位女君。

自古革旧制能成事者绝不仅仅靠王权霸业,女皇深谙其道。

依照先前的旨意,凤阁在京中一处馆驿设为论道之处,追念先秦之风取名“稷下”。馆中设馆丞三名主管内事,设史官若干记录每一场论道的内容。

上言:当今天下诸事,律法未禁之事皆可在稷下论,畅所欲言言之无罪。此话一出颇得读书人拥戴,一时之间天下文人纷至沓来只为论道。

无论汤人还是外邦人,士族还是寒门都可入馆言谈,胜者得彩。前来论道者可由馆丞馆役匹配论道对象,亦可下战帖时不时还会举行如曲水流觞般的多人活动。

“稷下”落定,开门迎客风头无两。长安城内,上到公主亲贵下到市井黎民都曾直接参与或是围着馆驿凑过热闹。有人奔着彩头有人为了名声,还有的只为那顿宴饮,不管目的为何都使“稷下”门庭若市往来不绝。

女子恩科之论是御前钦定的论题,也是设立“稷下”的初衷,更是开馆以来长安城中四处讨论的热门。

这日“稷下”接了宫里的旨意要在馆内设曲水宴,遍邀京中女子亲贵,女官、朝中官员。

黎亦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亦欢起身后,府内便忙了起来。云英命人取来冠子,都是日前才用桂花香气熏染过得芳香宜人。

黎亦欢偏头看了一眼侍女捧着的服制:“取绛色齐襦来吧。”

云英闻言有些惊讶的应道:“将军要穿齐襦去稷下吗?今日王公贵族具在,是不是有些不够庄重啊。”

“无妨,这稷下是官办,可所议之策却是个人言论。今日论女子恩科一事,我为女子自然穿平常服制不必刻意。”

云英一笑:“是,这就帮将军绾发,卑职今日亲自上手。”说完便拉黎亦欢在妆镜前坐下来,取过梳子一点点,段子般的乌发从头皮梳到发尾,黎亦欢闭着眼感受着梳齿一点点轻柔的滑动,整个人都卸下力来。

“阿姊,如果今日是你去‘稷下’女子恩科一事你会怎么论。”

“我?卑职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黎亦欢睁开眼,对着铜镜打量着云英面上的表情:“没想过吗?阿姊做事一向心中有数,这话说的倒不像是你了。”

云英手上依旧篦着发:“此事真论及确是难事。”

“怎么个难法”她追问着。

“我也是自小就入了卫府,身边共事的有女子也有男子,每逢晋升考课女子便不如男子,可大家却未觉不平。

男子诞生便是习字读书,凭科考或官荫入朝为官、或是从军入伍上阵杀敌争取军功,可女子降生的课业,便是女红、家事,至于诗书能入学堂也是点缀并不要紧。

这些好似什么天经地义之事无需辩驳。可当今两代君主皆是女君,她们未遵循此道,天下却以其为尊。世人也便慢慢开始追问,这男子追求功名女子主持家事是为什么?

可追问下去也似没有结果,而且每每议起此事卑职心里也会有隐隐的不安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黎亦欢轻叹一口,对着云英:“是啊,阿姊睿智一开口便是此事最为要紧之处。”话已说毕发髻也梳好,她站起来套上袖子。

“既然难以言明,我们便去听听别人怎么说。”

马车在城中穿梭,不一会便进了晋昌坊。

车还未行到馆驿门上,便能远远看见来往“稷下”马车、马匹已经塞满了坊间的道路,馆驿门前馆丞和馆驿参军正招呼着到馆的诸位贵人。

人都集中在“稷下”门前,这坊间的其他路上却不见影。黎亦欢让车夫拐到偏支的路上,见一伙军中模样的人正在清查各处,见状心中便大概明白了当下的情形。

车停住,黎亦欢从车上下来,略做整理便入了馆驿大门。

馆丞迎上来拱手行礼:“将军来了。”

黎亦欢回礼:“吴馆丞今日辛苦。”

“不敢不敢,乃是卑职份内之事。”与馆丞略言两句便匆匆进了门去。

馆内区域分明对称分部,亭台雕梁画柱,瓦当脊兽各异。抬头又见房顶做歇山顶,青砖碧瓦好不风雅。

黎亦欢由馆中人引着到了东院,此处专做流觞宴饮之用。假山水榭留白得当,曲水仿作山中瀑布水流从黛色假山上倾泻而下,溪水岸边草木繁茂花开正盛,席位隐在山水之间。

黎亦欢坐定,放眼四下都是熟人,御史中丞、司徒昭仪、乌内史。转头看见远处和公主说话的周子忧几分慌乱中,急忙收了目光拿起案上的酒盏抿了一口原来是白玉琢。

众人到的差不多,内侍省来人冲着馆丞耳语了些什么。馆丞掸了掸袖子,立与庭院正中。

清清嗓子对着来人:“诸位,时辰已到。今日曲水宴开始,本回论题乃陛下亲定论‘女子恩科存废’。曲水宴的规矩各位皆知,今日也是一样下官手中有一酒盏,停在何处便由谁做论或是尽饮此杯,也可知会馆丞示意退出。”

馆驿参军补充道:“陛下有言,今日之事只为论道诸位畅言便可言之无罪。但事关朝局各位之言亦会由史官记录编撰,各位咸闻。”

言毕,一直酒盏从上游晃晃悠悠的飘下来,众人注视之下停在了内廷女官王清面前。她起身将酒盏从水中取出又回到席间坐定。“王奉御请言。”

“这女子恩科一事当然事在必行。陛下乃我大汤之尊,言既已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否则朝廷的威严何在;

大汤天下之主已然两代女君,不同往日女子为官以来为我大汤殚精竭虑谏言献策不过没有用印之权,眼下恩科若开并未改变现制,只是让女官更好的为朝廷做事罢了;

选官一事本就是为了天下英才尽归陛下朝廷本该能者居之,阻止女子恩科并无道理。”

酒盏重新入流,行至姚晁面前姚晃示意婢子取出酒盏,作揖向着皇城方向正身言道:

“臣,先代天下学子谢陛下,陛下开设稷下遍邀世人,乃是万事圣明之君。此事自陛下言自是一言九鼎,来年恩科一事本已做定我亦无异议。

然,陛下胸怀宽广既然设立此处允许我等论之,便是让天下人评论此事存废。

圣人之言不可不听,前世有《礼记》,当今天下亦有长孙皇后、荥阳郑氏太君所做《女戒》《女则》为人称赞。

女子者,阴柔之质,擅掌家事教子相夫自古咸始。从政之事背其天性,亦非其所擅长。朝堂之事,参知政事者,国之重器,男子者世从此事为官为政始之自然。阳刚之才,顶天立地,方行明智之策。

或有女子有如当今陛下能断大事,但世人也多以类君子称之,可见世人眼中此非普世道理。女子恩科一事若为常策,违背自然之理,先人之言,朝纲紊序。此非黎明天下社稷之福。”

言毕,太学国子监前来旁听的席间议论纷纷,博士们纷纷点头应和。杯盏入水士大夫圈里转了几转,多是乾坤之道就差把牝鸡司晨摆在明处了。

黎亦欢边听边摇头这些男人们的言论无非就是,女人没有为政之才,有为政之才的不是女人。如此论法其实内里与市井泼皮并无区别。

她注视着四下众人的反应,不知不觉杯盏飘到面前。一旁的馆驿婢子上前提醒,黎亦欢方才发现,起身从水中端起酒盏。

回到席间正了正身子,抬眼余光瞟到周子忧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黎亦欢轻抖衣袖,目色决然:

“我听了良久,诸位大人说的多是圣人之论,无可厚非亦有其道。可今日我想问诸位一句,这夫子之论圣人之言非听不可,可诸君皆非圣人又如何知道这圣人真正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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