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数日,第三次月考如约而至。在四班,考试前最热门的项目不是赌博更不是复习,而是算命。
“来来来来,您这边坐,买定离手,算的不准分文不取,走一走看一看啊,算命跳楼价,算的不准分文不取!”
郑郁盈笑得乐开了花:“霍遇吉你行不行啊,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懂什么,我这梅花易数,易经懂不懂?”
“就是就是,这个叫延长产业链,增加附加值。”
“产业融合!”
“一步就业是吧,你要是能算准我这次的排名才是真本事。”
霍遇吉大手一挥:“985!”
“211?”
“啥玩意儿,你下回年排985——我算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郑郁盈一路追杀霍遇吉从教室到操场又回到教室,怒骂声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第三节课上课时,姜复慈收到了一张郑郁盈递来的小纸条,上面是一个数字。
17。
她心中疑惑,但无论怎么问,郑郁盈都神神秘秘三缄其口,最后也就随她去了,纸条也被随便塞在笔盒里。
晚上,黎灿来找姜复慈押题,闲聊时说到霍遇吉。
Lg:别想那么多,hyj都不能说半瓶水,他那是连水都没有,拿了个两头水管,都是漏的,怎么可能算得准。
Convict:你不信玄学?
Lg:不信。
Lg:更何况是hyj。
Lg:我真服了,牵条狗来都比他扑出去的球多。
Lg:再和他踢球我就是狗。
Convict:挺好的,霍元甲。
Lg:他不配[微笑]
但是这回黎灿说错了。
年排公示向来是被白纸黑字地贴在教室前面的公告栏上的,所有人都能看见。
是的,所有人都能看见。
正如老梁说的,几家欢喜几家愁,风水轮流转,终于也轮到姜复慈了。
姜复慈看到班级排名后面那醒目的数字“17”之后陷入了久久的沉默。或许霍遇吉是个算命好苗子,或许这次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但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为什么,上一次还是全班第7名,这一次怎么直接后退十名?
细细的一条分数条被捏紧了,连带着郑郁盈那张如同预言的纸条一起塞进了笔盒。
“准不准啊?”郑郁盈兴奋地凑过来,“准的话我下次也算去。”
姜复慈勉强扯出笑来:“那你不经过我同意这怎么算啊?”
霍遇吉眼疾手快地抽出分数条,姜复慈还没来得及阻拦,就见他疯了一样大呼小叫:“**我******这真17名啊我******!”
本来发分数条是一种比较私人化的活动。但是霍遇吉这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场八卦的狂欢。
“啥——*****吉吉你这么**?”
“给我算吧猴哥!”
“你预测个别的呗,比如中奖彩票?”
同学们被点燃了,霍遇吉更是大笑不止,看上去很像要把那张细细的纸条永久收藏的意思。姜复慈数次想要要回自己的分数条,但没人关心,周围只有不断晃动的面孔和刺耳的笑声。
高中的氛围和初中大不一样,姜复慈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但如今面对这种夸张情形,她还是感觉假笑要保持不住了,并伴随着一种想哭的愚蠢冲动。
然后,只觉右肩一沉——力度再熟悉不过,姜复慈下意识抬头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黎灿格外清晰的下颌线。他的手指很热,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在她肩上轻轻一压就松开了。
第一次,姜复慈无法控制自己。她的视线追随着黎灿,看着他穿过人群,神色第一次这么冷淡,但当霍遇吉转过头来时,黎灿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笑来,和他耳语了几句,趁他愣神的功夫,轻轻地抽走了他手里的纸条。
杨耗平忽然出声:“姜复慈,你怎么想得起来算这个啊,俗话说的好命越算越薄。” 他把尾音戏谑地拉长,眼神玩味,是熟悉的嘲讽眼神,“今日退几名,明日再退几名,然后得的可就不是一夕安寝了。”
姜复慈皱眉,她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哭的孩子:“你找事——”
黎灿同时出声,脸色第一次显出有点不耐的阴冷:“你**——”
隔着一圈同学,杨耗平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他们中间打转,然后扑哧一笑:“奥,原来是谈恋爱了啊……”
姜复慈呼吸一滞,空气好像都变成了粘稠的流沙。
“怎么,鼠辈你羡慕啊?”
——这是冯正荣,抱着手臂,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然而这话竟然没有明面上的反驳,姜复慈觉得不妥,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要如何回应,何况这是在给她出头,亲自反驳也拂了冯正荣的面子。
周围有同学吃吃笑了起来。平时杨耗平作为班委,记名字从来是疑罪从有,经常打小报告的作风也得罪了不少人。又因为杨耗平名字里的“耗”字,与他交好的人管他叫耗哥,不好的人嘛…就叫的五花八门了。
冯正荣站在黎灿身后,面色不虞,接着说道:“初中的事,你不至于记仇记到现在吧?”
郑郁盈最会抓重点:“什么意思?你们谈了?”
姜复慈简直是怕了她了,扬声道:“没有没有!我骗过你吗?”又生生咽下一句“闭嘴”,第一次服了软,温和地说:“你不要瞎想,我的好爸爸。”
郑郁盈立刻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这可是姜复慈第一次松口叫自己爸爸,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立刻转变阵营,调转枪口:“就是啊班长,谁都有失手的时候嘛。再说了,我也去找霍遇吉算过,这家伙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咳咳,班长,那个,我不是说你哈。”
有同学吃吃地笑起来。
上课铃响起,大家陆续散去,议论声却不断。黎灿把纸条放在姜复慈桌上,手指收紧了一秒,但还是松开了。
而那张已经变得皱巴巴的纸条,姜复慈没有再看过一眼,下课后她本想扔进垃圾桶的,但是捏着纸条的手指却迟疑了片刻,还是夹进了笔记本里。
这事同学们也只是记了几天而已。短期来说,最大的输家其实是华津湫,因为他真的去找霍遇吉算命了,而霍遇吉也真的算了,华津湫也真的听他的去世界杯赌球机构买了两百块,当然最后输得血本无归,差点没找霍遇吉拼命。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同学们都对杨耗平石破天惊的那句“你们谈恋爱了“印象深刻。
某一天,姜复慈晚自习和昌焕颜散完步回到教室,第二天就听说了自己昨天晚自习课间是和黎灿一起去了操场。目击者信誓旦旦地坚称自己不仅看到两人手拉手走了四百米,还看见他们在一起拥抱了四十三秒(”是真的,我带了手表计时,你们看呀!“)。更不用说在任何可能会成双入对的场景下,姜复慈自己也烦不胜烦,但她又对提出避嫌难以启齿,未免有自作多情的嫌疑,索性处处躲着黎灿。
Convict:真的很发愁
Convict:该死的年排
飞行员:别灰心了
飞行员:我最近过得也不好
Convict:同学?
飞行员:嗯
Convict:他们欺负你?(撸袖子)
飞行员:不是,就是我找不到一起玩的女生,和男生一起玩会被起哄
飞行员:真的不如初中啊,想和谁玩就和谁玩
飞行员:要是你在就好了,我就不用和他们一起玩了
姜复慈看着那句话,有点难过又有点隐秘的痛快。
她很想问她,你也会后悔吗?可是当初你自己选了那条路,你现在这算什么,我当时的挽留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