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身后目光,姜宸歪头看着风惊落,“看我做甚?反正也是用不上的丹药。”
“看你口是心非。”
姜宸抬头望向闪烁星辰,对风惊落灿烂一笑,“谁不知道我是炼丹炼到入魔的疯子?”
“哪有什么口是心非。”
“如果人生从未有过执着,那也未免太无趣了。”她一向欣赏姜宸这类的人,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背离普罗大众的观念,也绝不后退。
姜宸是,虞君是,她也是。
“那倒也是。”姜宸低头轻笑,脸上残存些许青涩,“不过你可与我不同,我心中只有炼丹,你现在可是美人环绕。”
她挤眉弄眼,“说真的我很好奇,你倾向谁呢?”
抿直的唇扬起弧度,星夜下她双眼璀璨柔和,却有戏谑之色,“你不是期待我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吗?”
姜宸讪讪,心虚地摩擦鼻尖,果然被她听到了!
“我就说你没有看上去那么木讷。”她小声嘀咕。
“我心中也只有成仙。”她说着,目光随之看向漫天星斗,眼里有野心也有痴狂。
“幼时孤苦无依,侥幸踏入仙门。姜宸,我比任何人都渴望成仙,只有强者才能坦然拥有一切,不必承受命运捉弄。”
姜宸怔住。
她看见风惊落在笑,鲜活却又距离她很远,似梦似幻。
“我要我剑尖所指之处,无人敢不臣服。”眼珠滚动,她斜睨姜宸,语气虽猖狂,从她嘴里说出,却似天经地义的事。
“我要在时间的尽头,俯瞰一切。”
“会后悔吗?”话问出口,姜宸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看似问风惊落,何尝不是问自己?
会后悔吗?姜宸笑意张狂,怎么会!
她一定会练出仙丹,以修士之躯,窥仙人奥妙!
姜宸笑得开怀,又犯了嘴没个把门的毛病,“云少宗年轻貌美,秉性温和,身段细瘦无骨。白玉歌清冷傲人,美艳无双,不争不抢。你真的都不要?”
“就这么成仙,也未免太亏了。”
“你现在倒像个诱人破戒的心魔。”风惊落哭笑不得,却也正经回道,“白玉歌看不破,少许眷顾也会害了他。”
“但少宗不是,他明白。”
彼时,云入尘站在院中,抬头望着星空,温和笑着。
她们所求不同,皆死而不悔。因此短暂相伴,才格外美好。
风惊落比她要高,垂眼望来,很难不为她眼底奔涌的情感而入迷。“人世间最难求,便是有人懂你所求,知你所行。”尊重你的选择,送你别离。
她的爱不是眼前人,不是身旁人,是她自己不断前行的背影。
“太难懂!”姜宸抬头,苦着脸揉乱头发,“我还是炼我的丹吧!”她大步向宅院走去,背对风惊落露出笑容。
这才是风惊落。
不过,她也不会输,姜宸揉着鼻子,迟早有一天,修仙界的人都会知道,她姜宸练出仙丹。
一颗丹药便能让人成仙!
一夜悄然而逝,日光挤压薄薄的黯淡天幕,直到将它点燃并驱赶。自己独自傲然于苍穹之上,坦然用光线照亮一切。
推门而出,白玉歌早已在院中,衣角挂着露珠练剑,一招一式凌厉又轻盈。
许莫白坐在桌前,撑着脸颊给自己倒茶提神,时不时懒洋洋地瞥向白玉歌,见云入尘出来,热情地同他挥手打招呼。
“睡得怎么样?”
云入尘走过来坐下,“还好。”
“我睡得可不好。”许莫白发牢骚,“一大早就要听某人在那里练剑。”
他举起双臂伸展身体,放下时托住后脑,“一会儿估计会继续赶路,那位女王的身体不太乐观,干脆用飞舟将她们送回雪原国好了。”
“操控大型飞舟,又要把持速度,会很费精力。”声音渐缓,他下意识不希望风惊落因此劳累。
飞舟虽然有法阵控制,灵石维持运转,保持相对平稳的速度前进。一旦想要全速催动,必须由人操控,而这十分消耗神识,往往需要几人一同驾驶。
“我知你担忧风惊落,但你未免小看她了,何况……”他向前轻抬下巴,努嘴,“还有白玉歌在。”
云入尘看向他利落收剑的样子,晨光落在宽厚肩膀,似乎足以抵挡任何困难磨砺。
放在桌面的手拿到下方,不知何时紧握。
旁观云入尘长久出神的模样,许莫白压住笑意,不经意间问道,“如果终此一生,你只能看着她渐行渐远,不会觉得遗憾吗?”
云入尘收回视线,转向他,眼里的光让许莫白有短暂恍惚。
“仅凭微不足道的情感,便想禁锢她,”略微停顿,他眉目间有山野烂漫,雾霭弥漫,使面容不再真切。“未免太过傲慢。”
“再精美的笼子,也不该去束缚一只鸟的羽翼。”他声音轻得难以察觉。
许莫白表情古怪,想说什么嘴唇又僵住,最后只能抬眼望天,而后以掌覆面,揉搓脸颊,“行行行,你们一个两个的,只有我是个俗人。”
他向云入尘拱手,“高风亮节。”
又向白玉歌一拱手,赞道,“可歌可泣。”
撑着桌面起身,他头晕似的摆着手离开。
刚巧踏出宅院大门,碰见姜宸从居住宅院走出,他喊了一声追过去。
姜宸打量他脸色,稀奇道,“你怎么了?一脸苦瓜相。”
许莫白叹气,疲乏地抬手作揖,“刚在里面碰见两位菩萨,忍不住心生膜拜之意,感慨万千。”
姜宸忍俊不禁,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样有趣的画面。
姜宸擦着眼角,哪像什么情敌,倒像是趴在风惊落脚边,两只乖巧的小狗,不管她看向谁,眼睛始终水汪汪的回应她。
“你这是去?”许莫白打断她的嘲笑。
“购买炼丹所需。”
“正好我也无事,一起。”
两人沿着道路离开。
雪青棠醒来时,精神不错,身体内部不再抽痛,虽然还是无力,走动却比之前轻松许多。
雪榕迎着她走来,托住雪青棠手臂左右查看,脸上惊喜神色不言而喻。
“姑娘,身体可好受些了?”
“好多了。”雪青棠点头。
许久未见雪青棠这样从容自在的笑容,雪榕忍不住心里发酸,她迟疑着说道,“姑娘,不然……”还是放弃国宝吧!
“不行。”雪青棠知道她要说什么,缓慢坚定地摇头,“雪原国可以没有我,但是不能没有它。”
对于小国而言,若是不能寻到安身立命的办法,轻易便会在大国践踏下沦丧。
那时辽阔雪原上,都将是她子民的哀号声。
就算是自己死去,雪青棠也绝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雪榕不再劝说,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去修补国宝。
“不宜再拖延下去,准备启程,”雪青棠看向雪原国方向,“我要尽快回去。”
此次出来,没能将国宝修复,她就要想别的办法来拖延损毁的时间。
姜宸耽搁时间不长,没多久和许莫白返回时,就看见她们马车已经备好,雪青棠依旧穿着斗篷,被雪榕搀扶着送上马车。
她左手捧着一包果脯,右手拿起丢进嘴里咀嚼,边摇头边说,“真够拼命。”
这样亏空的身体还不尽快调理,完全不顾及的奔波,风惊落给她的灵力能撑多久?
姜宸跳上灵兽,安静吃着果脯,等人都出来后,跟随马车身后离开宁安城。
接下来的旅途中,再未碰见不知死活来找麻烦的人,一行人几乎不停歇地奔波在林间小路上,接连经过两座小城。
距离与北部接壤的一座大城也就不远了。
而雪青棠体内的灵力,也终于枯竭,她再次感受到蚕食灵力带来的痛苦,体内经络隐隐作痛。
她咬紧牙关忍着疼,额头浮现汗珠,还是闷哼出声,侧身倒在榻上。
再忍一忍,一定要撑到回雪原国。
兽背上的风惊落看向马车,忽地从上面翻身跳下,跃向马车前室。
雪榕疑惑,本能抬手阻拦,风惊落却已掀开帘子,让她看清雪青棠虚弱趴伏在榻上的样子。
“姑娘!”她想钻进去,被风惊落挡住。
她进入车内,握住雪青棠手腕,灵力再次向她体内灌输,可这次竟比上次还要凶猛,让风惊落也皱起眉头。
马车外,灵气已经汇聚成漩涡,不断涌入马车内。
情况不太乐观,姜宸凝神喊道,“可用我帮忙?”
马车内,风惊落声音传来,“无碍。”
随着风惊落的灵气阻拦国宝的吸食,雪青棠神色渐缓。
“它需要的越来越多,即使有我,你也很难活着撑到雪原国。”风惊落说道,“它的碎裂已成定局,以身去补,至多撑上几年。”
雪青棠努力喘息,声音断断续续,“几年也好过当下失去,没有国宝,只凭我没办法护住雪原国子民。”
“它为何碎裂?”
雪青棠仰起头,疲惫地眨动眼睛,“我也不知,国宝一直放在大殿之上,用以护佑我国。某天突然传来崩裂声,我等才惊讶发现国宝正在损坏。”
风惊落垂眸思索,而后抬起,目不斜视地注视雪青棠蔚蓝双眼,“告诉我,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