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一段时间后,姜宸干脆抱住灵兽,趴在它毛茸茸的脊背。凭借灵兽的速度,她们现在已经进入覃州山内,四周皆是高耸的树木。
风惊落虽然可以辟谷,但许莫白喜爱享受,云入尘不愿吃辟谷丹,姜宸也不反对满足口腹之欲。因此几人相聚这几日,一顿饭都没有落下,此刻也不准备因远行而中断。
不等她们之中有谁叫停商队,老者竟然主动停下灵兽,回头与马车内的人说了几句话,跳下灵兽向几人走来。
“几位,商队要在这里驻留吃饭,劳烦你们看顾了。”
老者态度出奇的好,能感觉到她非常在乎马车内的姑娘。
拨开帘子,马车内钻出的人,同是一身斗篷。垂落的几缕发丝,暴露出她雪一样的发色。
第二驾马车走下的姑娘们,围绕她席地而坐,备上木桌,茶饮,瓜果糕点。
许莫白懊恼地一拍额头,她们倒是记得吃饭,倒忘了离开覃州城时,备上一些美食。
姜宸摊手,“别看我,我这里只有丹药。”
白玉歌:“辟谷丹。”
还是风惊落开口,说她这里有一些灵果。
坐在桌前的人,注意到几人的窘境,对身旁老者耳语几句。
老者走过来邀请她们一同入座就餐。
几人没有拒绝,应邀入座。
“北部旅途遥远,又因常年大雪漫天,不知商队前往雪原国打算售卖什么?抑或购买什么?”许莫白并非贸然打听,实在是这些人装扮奇怪,不愿示人,让他起了疑心。
“恕我冒犯,毕竟我等接下任务是护送各位前往偏远北部。若是不能信任我们,恐怕接下来的路程也不会顺利。”
老者看向身旁女子,在得到点头同意后,她摘下斗篷。下方是一张年纪五十左右的脸,肤色红润,眼角细纹多了一些,因目光柔和而透着亲和之意。
她一头白发,雪一般的轻盈,棕色眼睛也并不浑浊。
“容我介绍,老朽名讳雪榕,如各位所见,我们这些人本就是雪原国人。”雪榕叹息一声,说道,“雪原国多是大雪漫天,供我们劳作的时日不多,幸好灵植可以催熟,不必让我们因食物而奔波。”
“只是……”面上露出难色,雪榕顿了顿说,“雪原国越发寒冷,我等也不得不外出采买一些所需。如今到雪原国收灵药与灵兽的商队也少了。”
“北部距离覃州城如此之远,为何要到这里采买?”许莫白又问,被姜宸用胳膊怼了一下肩膀。
“快吃吧,话这么多。”
许莫白果然不再问,瞥见雪榕神色放松下来。
饭后,雪榕等人将东西收拾起来,许莫白将姜宸叫到一旁树后。
“雪榕撒谎。”或者是隐瞒部分事实。
“她们的确是雪原国的人,白发,身上带着灵药味。”姜宸思忖着,“据我所知,雪原国的人不会轻易离开北部,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采买东西,而跑到中部覃州城。”
傻子都知道是别有目的。
姜宸想不通,覃州城虽然繁华,但有什么能吸引她们的吗?
她回想起拍卖会上一件件拍卖品,她们是否也参与其中。不过这次的拍卖会,因为有上虞国皇子捣乱,她们就算有想要的东西,也只能眼睁睁与之失之交臂。
可看她们的样子也没有懊恼,沮丧,那么所求应该与拍卖会无关。
覃州城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吸引人的?
“我观这些人气息纯正,应该不会惹出麻烦,既然不想说,也就没必要追问下去。北部虽远,骑乘灵兽而行,禁地开启前足够我们抵达。”
肩膀抵住树干,姜宸回首恰好看见雪榕扶着那人回去马车,她是炼丹师,自然能感觉到那人气息虚弱。
希望真的不会惹出麻烦吧。
覃州山多是一些椴树,夹杂各类松树,偶尔运气好也能碰到一些特殊灵植。
在杂草间,常见紫花地丁,一小片紫色随风摇曳,还有一些嫩黄的野菊花,只是都没什么浓烈的香味。
与问天宗内,漫山遍野特意寻来的奇花异草不同。短暂间隙,云入尘站在道旁,看一株长着五六朵紫花的紫花地丁。
“在看什么?”
云入尘抬手指向隐藏在杂草中的花,“虽不及牡丹华贵,梅花孤傲,茉莉香氛。长在这随处可见之处,不争不抢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风惊落仔细打量娇弱的小花,又偏过头描摹云入尘劲瘦身躯,笑意在她眼底展开,“少宗并非这随处可见之花。”
风惊落话语中少见情绪,多是平静得过于冷漠的态度,让人望而生畏。
若如此刻增加一些情绪,其声音立即柔了三分,像是吹来一阵春意,声音里有湖泊荡漾,绿柳拂动。
她俯身过来,在他耳边说,“少宗只是躲起来,一个人静悄悄地开放,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大多数人的安慰,像水一样清凉,能平和人心底的烦躁郁闷。
偏偏只有她的安慰,像火一样灼热,随便一句都能烧得他无法见人。
姜宸抿嘴偷笑,做出个鬼脸,一旁许莫白弯腰,假装在看鞋子。
“小心被打。”
姜宸正色,“被谁打?风惊落还是白玉歌。”
她挑眉,白玉歌正站在树前,抱臂倚靠树干。风一吹,树影摇晃,垂落的发丝挡住眼睛,此刻他美得不真实,灰瞳里似有万千哀愁。
向姜宸望来,似在出神,眼神空洞,嘴角也垂着。
姜宸张口,无声说,“你就是太严肃,又冷冰冰,才无法吸引风惊落。”
她的手沿着自己曲线游走,“穿得火辣一些,性格再软三分,说不定……”
还不等她说完,白玉歌已经冷着脸拿出剑,姜宸急忙躲到许莫白身后,吓得他举起双手,“莫要误伤无辜!”
还好姜宸逃命的本事一绝,比如关键时刻用许莫白当盾牌。没多久许莫白略显狼狈地追过来,整理凌乱发丝。
“你惹他作甚?”
“看戏。”姜宸问,“你看好谁?”
许莫白散开头发,重新冠发,袖口滑落露出瘦削手腕,“谁都不看好。”
“白玉歌像块木头,追到问天宗阻拦,就已经用足了勇气,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又争又抢。”
“至于云入尘,我不了解,很难评说。”视线在云入尘身上扫过,放下手臂,“听闻他在宗门内,便难见到身影,无论如何都不肯修行。这般倔强,面对一心修仙的风惊落,我倒好奇他怎么选?”
“干脆都要好了。”姜宸自诩风流的一撩头发,“一边暖玉在怀,一边冷香诱人。”
许莫白后退半步,“风惊落若是要打你,可别想用我当挡箭牌。”
“入尘先去乘坐灵兽,我去去就来。”
云入尘点头,向着灵兽走去,一跃骑到背上。
她特意从两人身旁走过,这两人心虚地看天的老天,瞅地的瞅地。
“又胡言乱语,让许莫白给你挑两个美人送来可好?”
“我看行。”许莫白幸灾乐祸。
姜宸装作没听见。她才不要美人呢,男人那种麻烦东西,只会耽误她炼丹。
风惊落抬手,用手指点了点姜宸的头,因为她的嘴,几次在秘境中,都拉来不少人追着她们满秘境跑。
许莫白在一旁忍笑装正经,风惊落经过身旁时,摇了摇头,看他都懒得看,他的脸立刻垮下去。
都是一丘之貉。
白玉歌挺直身体,主动走向风惊落。
“你脸色不好。”她说。
白玉歌微微俯身,他知道风惊落不喜欢别人俯视她。
“你知道的,姜宸喜欢胡言乱语。”视线一直紧紧追踪白玉歌眼睛,不允许逃脱,“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嗯。”他乖顺点头。
“如果……”揉捏手掌,触碰到掌心的茧子,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风惊落注意到他的动作,摊开自己手掌,在她的掌心也有茧子。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是你努力的证明,变强是你一直以来的追求,没必要改变自己。”
她记得初遇白玉歌的场景,那时她们尚且年轻,都是稚嫩少年。
当时的白玉歌便已经,初显现在沉稳内敛的模样。五官更柔和没有长开,眼睛纯净水润,带着几分好骗的懵懂,差点便要被许莫白伙同姜宸卖掉。
“师父告诫我,修行就是不断地挑战强者,直到自己成为最强者,我一直以来信奉如此,并不断努力。”
直到遇见你,无论怎样努力都只能看见你的背影。最强者的宝座,你始终坐在上面,漠然看着下方的人争夺。
“不过那是以前师父传授的思想,”眼睛不再回避,坦然迎接风惊落的目光,“从很久以前,我的目标便是追寻你的脚步,有时候我分不清追的是你的强大,还是你。”
“我……不该遥望你,视为可望而不可即。”他只了解浅显表面的她,而真正的风惊落内心是什么模样,他从未踏足。
“我会追上去。”语气果决,他放柔话语,试图让自己多些情绪,“不会让你独自成仙。”
嘴角缓慢上扬,她抬手与白玉歌击掌,“好,那时我们再打一场。”
她转身向灵兽走去,脚步停顿,回首眼睛明亮,“输得人依旧会是你。”
收拢手指,他抓住掌心残留温度,这是她第一次非打斗的情况下触碰他。
白玉歌避开两人,慌乱地走向灵兽,紧抿的嘴唇轻颤。
许莫白与姜宸相视一笑,喜欢一个缺少情丝的剑修,可真是苦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