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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籁小说网 > 长生蛊 > 第30章 贰玖:踏霜夜访杳无痕

第30章 贰玖:踏霜夜访杳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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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霖若拉到怀里,如溺水之人紧紧攀在浮木上,她即如那段浮木被紧紧箍住,不得动弹。

她要如何推开他呢?

即便隔了轻罗软绸,他的体温像水一点一点渗进来,从被他手掌用力摩挲的后背和腰窝、从被他双腿禁锢住的腿侧、从被他炽热心口捂得严丝合缝的胸脯,迅速扩散,流淌至四肢百骸,烫得她不由自主地发抖、闷得她红唇微启喘着气。

“殿下,小心伤口……”

霖若低弱的哀求隐没在耳侧稳健而快速的心跳声中,连她自己都听不见,又何况是他?

“既在梦中,便不要推开我罢。”

他话虽是这样说了,胳膊却脱力滑了下去,自己失去支撑斜斜地倒了下去,霖若怕他碰裂新缝的伤口,赶忙伸手去扶着他的肩,让他侧躺下去。他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又忽地茫然一通乱抓,直到再次把她的腕子捉在手心,把人又拉进怀里,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老实起来。

霖若哭笑不得。

念尘迷糊间再次蒙眬地睁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看到了她,又像是没有,最后很是苦涩地哑着嗓子道:“霖若,快逃。”

他的声音这样轻,还未传到眼前人耳中便被炭盆里爆开的火星盖了过去。

他又闭上了眼。

在外头惊觉自己已经等了一刻钟的朱雀不放心,进来看见的便是自家阁主赤着上身把满脸羞红的小姑娘紧紧捂在怀里,全然一副流氓做派,很是不忿地翻了个白眼。

伤成这样还能占别人姑娘家便宜,真行。

霖若早听到动静,尴尬地想抽身,奈何被紧紧按着脑袋动弹不得,只好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向朱雀投去可怜又无助的目光,小声道:“朱雀头领,帮帮我。”

朱雀唉声叹气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的鼻烟壶,打开盖子在床前半跪下来,一边伸手往念尘面前递,一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十步倒,虽然不是真的闻了十步就会倒,但是药力极强,只是嗅了一下便会手脚发软……”

湍洛行医时常备着这类迷药,霖若自己也改过几个方子,于是嘴张得圆圆的要说些同行术语,正巧念尘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地挥了一下手,把鼻烟壶一碰,不少粉尘洒出,呛得醒着的两人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下霖若说出来的是自己的疑问:“那我和头领好像都吸进了一点点,无事吗?”

“……”朱雀移开了目光。

“……”坏了,看来有事。

在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中,朱雀揉着自己的鼻子有些生气,把药粉洒在手心直接闷在念尘口鼻处——他挣扎了两下,只是没一会儿就彻底卸了力,软塌塌地趴回床上。

朱雀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去把死死箍在霖若身上的两条胳膊分开,把念尘推到一边去后拿毯子重新把他盖好,转头看着蜷在那里的霖若道:“我们走罢?”

霖若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道:“也许是疑心作祟,但我似乎已经使不上劲了。”

朱雀虽然较常人而言更耐毒,此刻却也隐隐有些头重脚轻,咬着舌尖稍微清醒后确认自己还能有意识去通风报信,便低头道:“委屈您再等片刻,在下去找人来送您回去。”

霖若蜷成更小的一团,悄悄摸过毯子的一角,拈起来挡住自己的脸,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朱雀现在更加确定自家阁主是见色起意之辈,临走时看向念尘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嫌弃。

烛光微微荡着,照在脸上忽明忽暗。

颜夕抱着一只油光水滑的乌鸦坐在窗前,提笔又在信笺上写了几笔。等墨迹干了便卷进布制的墨色小筒,又把小筒装在鸦背上的细链,隐没在浓密的黑羽中。

乌鸦很是亲昵地拿喙蹭了蹭她的脸,颜夕勾着指头去抚它的颈,见它闭上眼睛不断把头向后仰,嘴里发出轻微的咕咕声,轻声笑道:“好猫儿。”

对于颜夕这种指鸦为猫的行为多年来松月早已见怪不怪,上前接过乌鸦要去院子里放走。

颜夕又刮了刮它的头道:“下次传信的时候还是回侯府,知道吗?”

乌鸦眨着眼睛,左右歪了两下头。

颜夕从它脑后拈起一片脱落的墨羽,轻轻吹向空中:“好孩子,去吧。”

松月走到廊下,手往天上一托,乌鸦便展翅飞了起来。夜空有星子点缀,像洗墨池水面上飘了零星的白梅花瓣,即便多了一个黢黑的鸟影,不仔细分辨也完全看不出来。

“真少见……你们都是飞鸦传信?”

松月难得地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摆出架势,警惕地瞪向院中那个有些佝偻的身影。又见他正扶着墙喘气,知他根本不足为惧,于是站好问:“阁下是七皇子身边的?”

朱雀点头,有气无力道:“烦请姑娘通传夫人。”

松月自然照做。

颜夕正把先前收到的几张信笺焚去,头也不抬地问:“是那个面若观音的美郎君?”

松月对男子没有美不美的概念,眼睛往上转了转,点头道:“是有些像姆妈在后院供的那座,和眉心一样,眉间也有颗细痣。”

“我不必去见,他想是要接若儿去看那位自作自受的金贵殿下,那便接罢。”火舌在指尖将那些细腻柔软的胭脂红笺吞噬干净,颜夕的声音也像余下的袅袅青烟,娇娆又空灵,“明日便要出去了,反正那位伤得昏迷不醒,让她最后再见一面也无所谓。”说着嘲弄地笑起来,“到底我此生不过寓于宇内、偃仰一室,真没想过世人之中能有对自己这么狠的。”

松月沉吟了一下:“不过这位力竭的样子不对劲,似乎中了药。”她看到颜夕的耳朵似乎牵动了一下,点着头又补充道,“这位应当身手不错,能让他中招,别又是夏侯……”

颜夕没等她说完便拿上一个布袋子出了门,松月极少见她这样不耐烦,好奇地跟了上去。

朱雀还没看见人影,便听得一声冷冰冰的问句:“他死了?”

“啊?”一时没反应过来颜夕在问的是霖若还是念尘,朱雀心中还是“咯噔”了一下,撑起身子行了个礼道,“无甚大事,但请夫人带侍女去寝殿接一下三公主……”

“若无甚大事,为何阁下是这副模样?”颜夕从布袋中拿出一副铁手衣,不紧不慢地戴在手上,“若无甚大事,为何要我去接若儿?”

“当真无甚大事!”朱雀记得先前念尘差点被这铁掌打中,吞咽了一下用余光瞟向周围能快速藏身的地方,“只是在下用迷药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

“阁下的意思是,若儿好心去探病,被你下药了?”颜夕扬眉冷笑了一下,毫不犹豫地探手攻来,翻腕间手衣寒光凛凛,“你们萦雪阁对付女子除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就没有别的能用了?”

“哎?夫人息怒!”朱雀这才发现自己先前所说引起了多么可怕的歧义,一个弓步下腰躲过一掌,赶紧撤到三步后的桂花树下。桂子落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被颜夕一巴掌震下不少干枯在枝头的细碎小花,清淡的香气如霜雾降下,只是朱雀完全没心思去分辨那香气里究竟有没有潮冷微腐的苦味,强行拖着力不从心的步子绕树躲藏:“虽然听起来着实糟糕,但事情不是夫人所想的那样,在下可以解释!”

“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我自会去亲眼确认。现下没功夫听你废话,去带路。”一连三招都被躲了过去,颜夕收了手,冷冷地掸去肩上的落花,把松月招到身边后,又侧过脸来对朱雀道,“阁下中了药依旧身法敏捷,是我技不如人。”

这话好像是夸奖,但朱雀完全不敢受着,提了气大步走在前面给两人引路,惭愧道:“不是您技不如人,是在下想苟全性命,这才用尽全力要躲开。不然在下又中箭又中毒还中药的,教您拍了一巴掌就该等着喝孟婆汤了。”

颜夕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朱雀就识趣地闭了嘴。

他的沉默甚至在亲眼看到颜夕入殿后摘下手衣摔在念尘脸上时也没有被打破。

松月小心翼翼地背起红着脸酣睡不醒的霖若,颜夕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严严实实地盖住她,又厌恶地瞪了一眼毫无知觉的念尘,冷声对朱雀道:“人我带走了,今夜之事望阁下对殿下守口如瓶。”

虽然没明说“今夜之事”是指霖若径自夜探、对念尘用迷药出的意外,还是念尘被照脸摔了铁手衣,但一见颜夕杏眼微敛地看过来,朱雀便连忙点头,决定等她一走便立刻回阁中养伤,再不出门。

颜夕见他站得东倒西歪,很是勉强的模样,虽仍旧冷着脸,语气却缓和了不少:“阁下去好生歇着吧,我们记得路。”

朱雀又点头。

颜夕走了两步,似乎越想越气,又回身指着念尘道:“殿下这些日子劳心伤神,实在辛苦。你既已经给他用了药,想必同我一样希望他多休息一会儿,那便多使一些,让他睡上个一天一夜,省得宫禁一解他还要亲自去送别夜宴宾客。”

巧了,朱雀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毫不犹豫地又倒了一把十步倒怼到念尘脸上。

颜夕满意地抬了抬下巴,从床上捡起自己的手衣,轻飘飘地说了句“后会有期”,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呼……”朱雀长出一口气,颇有种送走阎王的劫后余生感。

恍惚间念尘听到了窗外鸟鸣声声,似有所感,猛地睁眼起身,把坐在他身边的人惊得轻呼一声:“新缝的伤口,你小心些。”

心中暗自觉得自己听到的不该是这声音,但回头看见献帝却也并不惊讶,只伏身道:“惊扰父皇。”

“无妨,只是听说你沉睡不醒,就来看看。”献帝往他背上的伤又看了几眼,“已经看完了,这便走了。”

念尘垂首恭敬道:“恭送父皇。”

献帝“嗯”了一声,当真起身走了,只留下一句“刺杀之事有了眉目方向,夜宴宾客无嫌疑者此刻俱已出宫去了”。

“俱已出宫去了……”念尘喃喃地重复他的话,心中怅然若失。

是梦?

影卫约莫半刻钟后才端着药进了寝殿,见念尘跪坐在床上怔怔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出声道:“这药还烫着,阁主可要唤人来洗漱?”

念尘问他:“凤歌呢?”

影卫把药放下道:“头领昨夜身体不适提前回阁了,换了位靛青的兄弟顶班。”

“这样。”念尘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那昨夜守在殿中的人是你?”

“倒不是,前半夜是头领守的,后半夜是在下。不过陛下过来时天还未亮,在下和靛青的兄弟避嫌,赶在陛下进殿之前躲去胡御医那儿了。”影卫想了想又补充道,“头领来找我的时候面色不太好,我想着他也负伤中毒,许是这些天劳累过度,就替他守了。”

念尘听他说话时一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又缓缓松开,昙花开落一般,似在隔空捻着什么。他的脸色渐渐变得晦暗不明,抬起双手盖住脸,深深吸了口气。

既没有触到印象中酥软香腻的柔肌,也没有嗅到应该余留在手心的残香。

是梦。

但这样也好。

他颓丧地松开手道:“让人端水来洗漱罢,再劳你端盏浓茶。做了一夜的梦,现下累得慌。”

影卫给他递了件寝衣,随口一问:“阁主可是魇了?”

念尘垂眼叹了口气道:“若是梦魇倒好了,总不至于如此惶惶然失了三魂七魄。”

影卫觉得自家阁主醒后神神叨叨的很是反常,那种身为兄长的责任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决定今日交接后去天宝寺给他求几个辟邪珠和平安符。

“要不再供个灯吧,可怜年纪轻轻却杀业这么重。”影卫暗自想着,完全忽略了自己手上也沾满鲜血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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