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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捌:金陵鼙鼓动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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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袖子随手一起叠在身后:“皇兄唤我何事?”

“慕容沛忠心为国,却将遭此大难……”

“皇兄唤我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自然。”辕麾扬起一抹颇为犹豫的笑,“南昕王上了年纪,南宫彦靖前几日离京回了兵营,南北两位军侯需要镇守边塞。何况父皇素来多疑,自然不愿再叫那几位在军功上又添一笔。”

念尘扬起眉:“皇兄想说什么?”

“纸上谈兵,终非良才。”辕麾垂下眼叹道,“我该主动请缨,带兵镇压。”

念尘并不觉得惊讶,只是浅笑道:“便是提防老臣,擢拔青年才俊便好,皇兄位居东宫,乃国之根本,何必躬亲前往?”

“自然是为了做出一番业绩,以后堂堂正正地继位。”辕麾苦笑道,“我自知不如你天资聪颖,自继位东宫以来总有朝臣怀念你昔年监国之时,说我优柔寡断,少了些斩钉截铁的果绝,又不知军务,难继大统。”抬眼直视念尘,“何况我带兵出征,不是对你甚有好处?万一我……”

念尘的手紧紧攒成拳头。

“皇兄何出此言?便是你亲自南下镇乱,父皇也会给你配好军师武将,皇兄只消坐镇帷幄之中,自然有人为你决胜千里之外。”念尘嗤笑一声,转身离开,“念尘不愿议政久也,只望皇兄凯旋而归。”

辕麾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夕阳西下,念尘端着茶杯坐在论诫堂窗边的小座上,一双凤眼深不见底,直直地盯着前方。大厅中青白朱玄并文甫都一脸凝重地商议着,声音压得很低,仿佛怕吵到他。

今天是君山银针,明亮的杏黄色茶汤,香气高爽,滋味甘醇。

热天喝热茶,少不得让人有些烦躁。

念尘眯起眼睛,把茶杯在桌上重重一磕:“蚊蚋一般嗡嗡呐呐,何时议完?”

朱雀回首笑了笑:“阁主小心上火。”

文甫斜了朱雀一眼道:“回阁主,我们在议出兵的事。”

念尘扬眉道:“说来听听。”

玄舞面有难色:“先前阁主确已知会如何调兵,但如今太子要亲征,不知阁主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念尘“嗤”地轻轻笑起来,站起身向他们走去,“你们认为我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两军相斗,坐收渔翁之利?”朱雀问道。

“太子亲征实在不是良策。”文甫肃然道,“今上若是让太子带兵从皇城去,这天气太热,行军千里,敌轻我乏,以逸待劳,朝师必败。”

白虎便道:“方才卢二哥与我们推演行军之势,朝师若想在金陵附近调重兵,只可从苏杭,再就是徽州,其余皆有暑天行军之困。只是苏杭为着这几年的重税,也是闹得民心不定,怕不等兵符到达苏杭,锦庄就已然收了这两州。”

青龙点头:“虽说东部富庶,战乱之年亦不曾民不聊生,但比其他地方重两倍的赋税让很多百姓心中愤懑不平。锦庄的暗线知会过我,得了金陵后,张承溯下一步想入主杭州。苏杭与金陵赋税境况相似,锦庄有了之前笼络人心的经验,在苏杭想得人和自然易如反掌。”

念尘便叹:“以我对父皇的了解,我推测他昨夜见到急报之时便已差了人千里加急往金陵四周驻军传令。太子想带兵前去,父皇亦不会拒绝,会让他领兵南下,与另外所调兵力一齐前往镇压。只是皇兄这一方行军倒是个难处。”

“原疑惑,阁主所求究竟为何?”白虎皱起眉头。

“现下时局瞬息万变,所求自然也因之而变。”念尘笑道,“若真如我们所想,苏杭之兵乃至徽州之兵与朝师能同时去镇压锦庄,我们便只作壁上观,事后撤回,万不可教人发现。”

文甫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双目一亮,点点头。

“金陵附近可调之兵俱为锦庄收伏,暑天行军千里的朝师难敌乱贼,我们便趁两军交战时……”念尘顿了顿,随后目光坦然而坚定地道,“……消灭朝师。”

玄舞面色有些疑惧:“可……那是太子殿下啊……”

闻言念尘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即叹了口气:“那又如何?”

朱雀拦住要继续说下去的玄舞,定了定神向念尘道:“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不,你们不知道。”念尘揉了揉太阳穴,“我自己都不知道。”

“杀了,还能怎样?”文甫挑了挑眉,“镇压锦庄未捷,朝臣会议论太子无能,难继大统。曾经高高地把他捧了上去,届时再把他扯下来,他有何面目活着?”

“不曾听闻太子是这样玉碎之士。”朱雀有些迟疑地看向念尘。

念尘没有回应,只是喃喃地吩咐道:“不论如何,赤朱、墨玄都出兵三千,到金陵附近与靛青汇合。记得若要动手,只助锦庄,且必暗中行事,不可扬旗擂鼓正面厮杀——如若有我阁中人殒命,把尸首带回。只一条,不可叫人发现此一战中有我萦雪阁踪影。”

玄舞仍是柳眉紧蹙,朱雀便拉住她的袖子,郑重其事地向念尘颔首道:“朱玄得令!”

念尘见朱雀如此坚定,也不置可否:“另外我还担心慕容家的事,等如此荒谬的飞令到达杭州和锦城,慕容家就算完了。”

“今上不是认为慕容公是南下游说的吗?若真如此,也许杭州常莽中人都会庇护。”朱雀道。

白虎也点头道:“峨眉蜀山客避世多年,锦城官员的手根本伸不到山上去。便是真要上山捉人,那蜀山客人人道武侯再世,极善以石像布阵,虚虚实实,外人难破。慕容翎得他庇佑,必然相安无事。”

“别忘了今上还发落了慕容族人和近友。可惜慕容家世代忠良,虽领闲职却力维治安,谁想竟毁于今朝。这样的血海深仇,慕容公经世已久也许放得下,可慕容翎年少气盛,怎会忍得住?”青龙反问道,“一旦慕容一家被诛杀的消息传到慕容翎耳中,他能继续淡然处世、潜心修习?如若一朝回金陵,锦庄收留,再扬言要为慕容家雪恨,从前受慕容公荫庇之人必然一呼百应。”

白虎见他今日是难得的神情激愤,便问:“卢二哥从前也受过慕容家的恩?”

众人看去,只见青龙神色戚戚,八尺男儿眼角竟落下泪来:“演幼时家贫,一日玩耍时机缘巧合,撞上从书铺出来的慕容公。当时公年未弱冠,翩翩少年,意气风发。见我小小年纪手拿木刀四下耍弄,便指了书铺门前关公像道:‘小小幼童,竟有关将军风姿。’一面将仆从手中的《千字文》和《三国志》给我,又道:‘只世间不乏武勇之辈,若汝亦能断文识字,必有大成。’”

他说着哽住了,忽地一拳捶在桌上,放声痛哭道:“我谨记公之所言,读书不辍,数十年如一日!今演年近不惑,虽不可谓之大成,却也幸得阁主赏识,领兵千万——而昔年劝学之伯乐竟遭诛灭,教我如何不痛心疾首!”

众人见他哭得伤心,一时不忍。

玄舞也用手背拭了拭眼角:“早亡的慕容夫人亦是青州人,是家母闺中密友,可惜我未曾亲眼见过。慕容夫人产女时母女俱殒,父母还在家中为她们设立牌位以时时祭奠。”

念尘眉心微动:“既如此,靛青在杭州有人手,且保他渡过此劫,也算我不负你二人这些年襄助之义。”

文甫想劝止,被白虎和朱雀不约而同的警示眼神瞪了回去,叹了口气:“虽说阁主此次相帮是给了个天大的恩情,但阁主将来终究要承继大位,届时父债子偿,还是会因为今上今日之决断与慕容家水火不容,但愿不要埋下祸种才好。”

念尘便笑:“并非天下人都如今上般不辨是非。”

青龙只双手抱拳,对念尘深深拜伏,朗声道:“阁主今日之恩,卢演永志不忘。惟有提携玉龙为君死,方能报得一二。”

玄舞也伏身道:“我亦如是。”

念尘叹了口气:“不过是父债子偿,哪里算得什么要你们拿命来报的大恩。”

朱雀只疑惑道:“我今日得闻此令实在不解,今上纵使随性而治,且厌恶莽中之人,可慕容公既有祖上之幸荫庇,亦非莽中之人,还为保金陵出人出力——寻常富贵人家尚且有护院百十人,他慕容家历代都有家兵,早不是什么稀罕事,为何今上轻轻放过了与锦庄议和的金陵三大姓,却非要诛杀慕容公,连群臣反对都不管不顾?”

“因为……元禧年间的事吧。”念尘若有所思地道,“我虽知道一些,但总觉得不至于,也许另有隐情。”

临道二十二年五月廿七,太子辕麾请缨,与羽林少将二人王栎、李非领兵五万自皇城行军东南下,直往金陵。

临道二十二年六月初一,朝中飞令抵杭州,全城上下开始大肆搜捕慕容沛。

期间靛青影卫曾找到在西泠游湖的慕容沛,呈上青龙亲笔信,信中言辞恳切,昔年劝学之恩洋洋洒洒,又鉴天誓地曰一定保他余生平安。

当时慕容沛坐在湖畔凉亭,身形犹似玉树少年,却已须发皆白,面上也早没了昂扬意气。他读完信后,眉目间满是欣慰之色,笑道:“昔年稚童今已成英杰,善哉善哉。”

呈信的是靛青副统领,自然听青龙说起过这段旧事,不免动容道:“头领时常提起要报昔年之大恩,阁中已差人去锦城襄助公子,还望慕容公随在下离开杭州,在下拼了这条命,定能护公周全。”

“何必再搭上你们的命?数十年来我早已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他现下终是要我这条命,那拿去便是。”慕容沛站起身,举起豆青釉的酒杯,面对湖水碧玉流彩,缓缓把酒淋在地上,喟然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那副统领见他一心求死甚是不解,却也不敢懈怠,跟在他身后,竟一路跟到了府衙附近。他见情势不妙,忙拉住慕容沛道:“慕容公三思!”

慕容沛了然一笑,伸手解下腰间玉佩掷于地上,又俯身捡起那些温润的白玉碎,轻声道:“他见过此物,你收好呈给他,他知我决心,自不会怪你们办事不力。”

副统领心惊胆战地双手接过,直直跪下,涕泗横流道:“既如此,愿代头领送慕容公一程。”言讫吹响口中铜哨,藏在暗处的影卫纷纷出现,也跪下,众人连磕三个响头,道,“恩公好走,浩气千古!”

哀声直冲霄汉,路人看客无不动容,而慕容沛淡然一笑,缓缓走向出来探查何事的官吏,正色道:“我乃金陵慕容沛。”

三日后南门外市口行刑时,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领头的自称是锦庄少主张承溯派来的,引得百姓们连退三丈远,而刑场官吏一个个拔出刀剑严阵以待。可锦庄人却不慌,一声喝下,不少围在刑场外的看客也抽出刀来,人数是官吏的三倍之多。

见官吏们不敢轻举妄动,领头的便跪在慕容沛身前拱手道:“少主说了,知道慕容世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不会轻易跟我们走,可少主曾与慕容公子交好,他救您只当是救好友之父,不求回报。”

慕容沛也不看他,扭头冲提刀的刽子手道:“别误了时辰,让你招了晦气。”

那刽子手是个彪形大汉,被他这么一说竟拿不住刀,忙回头看监刑官,后者看这么多人劫刑场也发怵,但听那贼人与慕容沛说的话心下也清明了,抖着手取出朱令扔在地上:“慕容公,对不住!”

“慕容公!”领头的忙道,“慕容公子自小丧母,小小年纪背井离乡,出门学艺,如今竟要落到家破人亡、生父惨死的地步吗!分明是那上位之人不分善恶,为何慕容公要这样愚忠于他!”

“愚忠……”慕容沛笑了一下,慢慢仰起头,“我慕容家十一代可不都是这样愚忠?每代家主都甘愿受牵制,只为保子孙平安。我和他一样,都改变不了先祖的决定,可他终究是成全了翎儿,让他不必再受人牵制、为人鱼肉。”

他终于看向领头的,笑道:“待我人头落地,望你割下我三缕白发:一缕与我发妻同葬,一缕交予翎儿,另一缕送往蔚山请医鬼代我转交——她虽入京去了,但她阁中会飞鸽传给她的。”他说完叹了口气,“你走吧,往后翎儿便托于瞬兄父子了。”

领头的悲从中来,在他威严的眼神下不得不退下。

慕容沛掉转了个方向,面西北而拜了三拜,高声道:“臣慕容沛,谢主隆恩!”

手起刀落。

听闻杭州金陵二地夜降冰雹,毁坏了不少民居。冰雹过后,竟是簌簌小雪,顷刻间覆盖地面。杭州城里当日观刑的众人见状无不垂泪涕泣,悲痛万分;而金陵城里不少曾经受恩于慕容沛之人,被发跣足长跪于雪中痛哭流涕,而后触阶或咬舌而亡。

青龙闻知慕容沛的死讯,急火攻心,不等告假便急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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