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有病梅生寒树,散作乾坤万里春。斯人已逝,无可追溯,劝你此顾方寸外,亦惜亦怜眼前人。”
女孩接过他手中的梅枝,闻见了一段梅香。
她决然抹去面颊上的泪,将手中的药抽去两包,余下伸出手,“大人的钱买的,再还给,我没有用了。”
“赏你的,归你处置。”少年负手于身后。
“那我随意处置了。”女孩面无表情地道。
她将手里那两包药塞给了阿母,提着手里的药,挨着床位各自分发一份。
少年瞧着她的背影嗤笑,对身侧近卫道:“没想到他的钱还是还给了他。”
他如此大胆,当着所有人面对那人妄加揣意冷嘲,毕之若噤声不言,随行的人也不知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更不敢妄自揣测。
一日都刻意跑到疫病重灾区,他不出意外地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比疫区里的人都要厉害。
县医说是他身子骨太好,所以这病十倍百倍地折磨他。
这是传染性很强的病。
县医都只敢全副武装在疫区转一小会儿,他是最不能倒下的人。
屋子里的只有他从京都带来的一个近卫同他感情深厚,更何况他这病比别人更来势汹汹,掉头的几率和感染的几率并重。
没人敢来近身伺候侍奉。
府衙决定从疫区抓几个有伺候病人经验的家属,悬赏奖励优厚。
阿爷被火化掉了。因为不能让疫毒离开疫区。
女孩搀着阿母走到围栏处,看到了张贴的招募榜。
她带着阿母回家,给她买了煤油灯和棉被。
将阿母安置睡去,来到了招募的大宅。
她是第一个,头上还簪着那截梅枝。
毕之若问道,“你叫什么?”
“我姓奚,没有名字,要叫便叫我奚娃吧,我阿母阿爷都是这样叫我的。”
毕之若:“留下吧。”
照顾的日子跟照顾阿爷一样枯燥,她一边瞒好阿母,一边言听计从,端茶倒水。
八九岁的女孩的背已然微弯。
毕之若也是讨生活的人。
他没见过女孩这样的,小小年纪便劳累这般。
他觉得他的生平好上太多,尤其遇上殿下一事,又是幸中之幸。
毕之若忍不住问她,为什么她那么任劳任怨地照顾殿下。
她说,因为有钱,有了钱,阿母这个冬天可以不用冷水洗衣服冻伤一双赚钱的手,不用晚上熬夜做绣活却勉强铺贴家用,不用自己砍柴修房子,做很多男人做的活。
少年的病情终是惊动了京中最高位的那一位,宫中的太医被快马加鞭送来诊治。
医童来了,她便失去了作用。
临走前,她也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梅枝,放在了他的案前。
那一瞬间,无数的光影在燕奚眼前掠过,最后凝聚在一地。
那个地方她太熟悉。
是她初至这个世界,尚未反应过来之处;也是她第一次遇见韩蕲的地方。
她看到眼前红着脸的女子,用衣袖娇羞地半遮着面,对身前长身玉立、容颜俊美的素色锦袍的男子,说,“小女子名唤燕奚,是燕听侯府的二小姐。”
话音落,女子便娇羞地捂住脸,跳跑出了林子,身前的男子甚至没来得及抓住她的衣袖。
而远远的,燕奚瞧见了,披着厚重氅衣的韩蕲静静地立在梅树之后,看着眼前才子佳人的戏码散去,默默记下:“原来是燕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