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遇抖着衣领站在空调风口下,摸着衣服差不多干了,他关掉空调,推窗通风。
卧室明显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上床铺盖叠得整齐,鞋子一排摆在床底;下铺像是刚挨了轰炸,被褥枕头T恤袜子随机组合成几团乱麻……
光是这么一看,盛遇就能区别哪张是路屿舟的床,哪张是夏扬的床。
盛遇站在窗边,盯着那张窄小的单人上铺看了会儿,忽然感觉很闷。
他归结于空调开久了,转身出了门。
厨房在二楼走廊尽头,能听到排气扇工作的动静,很好找。
路屿舟正背着门口把锅里的面条搅散,盛遇靠在门边,没出声打扰。铁锅上空翻腾着白雾,被橙色的排气扇叶片绞走,余下一部分,包裹住了路屿舟握着筷子的清瘦指尖。
盛遇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回盛家住?”
筷子嗑在铁锅边缘,发出铿然一声轻响。
路屿舟没回头,挑出一根面条夹断试了试软硬,“要准备竞赛,盛家离学校太远了。”
盛遇心说我可去你的吧,刘老师都说了你最近没竞赛。
敷衍也不知道用心点。
但他没反驳,心知两人没熟到可以说实话。
面条很快出锅,路屿舟从冰箱里拿了两个玻璃罐,盛遇没看清,凑了过去,下一秒哽住,“……这就是‘豆角肉沫’和‘青椒肉丝’啊?”
路屿舟:“你不吃?”
盛遇:“双份加倍谢谢。”
玻璃罐里赫然装的是提前炒好的浇头,凝了一层白色的油脂,盖在面条上头迅速融化,菜香立马散开。
简陋了点,但比泡面好。
厨房里就有一张简单的折叠餐桌,路屿舟把面条端过去,趁着盛遇咽口水的功夫,转头拿了一杯感冒药。
“放凉了,应该不烫,喝了再吃吧。”他把玻璃杯推到盛遇面前。
顶着一张冷漠厌世的脸,净干些细心体贴的事。
盛遇在心里蛐蛐他,豪迈地把感冒药一饮而尽。
正是饭点,路屿舟顺道给自己也下了一碗,没什么胃口,面条上只盖了两三根青菜。
盛遇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餐桌礼仪不允许他乱来,吃到一半,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路屿舟已经放了筷子,低头刷着手机,陪他吃饭。
不知道为什么,盛遇突然很有说话的欲望。
他咽下面条,问:“这个菜是你炒的吗?”
屏幕冷光映亮路屿舟的眉眼,“不是,姨妈做的,怕我们突然饿,冰箱里一直有做好的码子,下点面条就能吃。”
“姨妈?”盛遇突然反应过来,坐直身说:“那个,我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血缘层面来说,路屿舟口中的姨妈,也是他的姨妈。
路屿舟划手机的动作一顿,手指长久悬停在屏幕上方,“姨妈不在,这两天出门有事。”
盛遇哦了一声,挑了一筷子面条吹凉,“那我过几天再来拜访。”
路屿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还没跟姨妈说盛家的事。”
盛遇脑子短路了一刹那。
“啥叫没说?”
路屿舟凉薄地抬眼:“他们还不知道我的爹妈另有其人。”
得。
意思就是姨妈还不知道有盛遇这个‘亲生侄子’的存在。
盛遇有点悻然,但也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跟盛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十几年的亲情,哪能说舍就舍,说换就换。
他低头喝了一口面汤,说:“没关系,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
吃过饭,路屿舟送盛遇出门。
雨已经停了,但天色完全沉下来,盛遇四处张望一圈,问:“大黑呢?”
路屿舟既然没回盛家住,大黑应该就在身边带着。
“野狗,不知道去哪儿野了。”路屿舟拿了个手电筒,开了又关,确定没问题后递给他,“拿这个走吧。别管它,它到点自己会回来。”
电筒上还有路屿舟掌心的余温,盛遇接过来,有点迟疑,“这样放它出去不会出事吧?”
路屿舟:“比如?”
“被别的狗欺负了怎么办?”
路屿舟:“……”
大黑算是盛遇养的第二条宠物。盛遇很小的时候捡过一只猫,偷摸养在房里,后来受惊扑了客人,就被盛开济送去了宠物店寄养,至今还是宠物店的年费VIP。
那之后,盛开济就不允许家里养宠了。
大黑虽然脾气差、长得丑、就养了两天,但盛遇还是生出了点慈父心,很怕好大儿在外面挨揍。
“你见过它挨欺负吗?”
盛遇:“呃,没,它骂我倒是很尽兴。”
路屿舟一挑眉。
“那你操心什么?只有它揍别狗的份。”
……大师哇。
盛遇一下就醍醐灌顶。也对,就大黑那狗脾气,方圆百里谁来了都得尊称一声丧彪。
盛遇放心了,摁开手电筒,说:“那晚安,明天见。”
出于礼貌,路屿舟站在门口目送他,盛遇一直走出很远,偶然回头,还能看到棋牌馆门口有一道安静修长的影子。
不知道算不算关系变好的预兆,当天晚上,盛遇刷朋友圈,第一次看到路屿舟发了一条不是推销的动态。
【鬼混回来了。】
配图是满身泥巴,叼着饭盆讨饭的大黑。
盛遇把那张照片放大又放大,第一次见死狗露出这么憨厚的表情,心里顿时有点不平衡,但还是给这条动态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