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后的周末，温暖收到了周野的短信：「今晚有空吗？带你去个地方。」

自从上周在医院分别后，他们因为考试复习减少了见面，但每天放学后周野还是会坚持送她到公交站。温暖捧着手机，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她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回复道：「去哪里？几点？」

「七点，在你家附近那个公园门口等。多穿点，晚上凉。」

温暖放下手机，走到衣柜前。她选了一件浅蓝色的针织衫和白色牛仔裤，又对着镜子把平时扎成马尾的头发放下来，柔顺地披在肩上。这个小小的改变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

"暖暖，要出门？"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嗯，去...去林小雨家讨论课题。"温暖低头穿鞋，避开妈妈的目光，"可能晚点回来。"

"注意安全，九点前回来啊。"

"知道了。"

公园门口，周野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黑色连帽卫衣和深色牛仔裤，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修长。看到温暖走来，他眼睛一亮，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你今天...不一样。"他打量着温暖散开的头发。

温暖下意识地摸了摸发梢，"只是换了发型...我们要去哪？"

周野神秘地笑了笑，"跟我来。"

他们沿着公园小路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周野停下脚步，指了指一堵矮墙，"能爬上去吗？"

温暖瞪大眼睛，"爬墙？"

"上面有个平台，视野很好。"周野已经利落地攀上墙头，伸手向她，"相信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温暖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他的手。周野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轻松地把她拉了上去。墙后是一个小小的平台，铺着几块旧垫子，角落还放着几本书和一个保温杯。

"这是...你的秘密基地？"温暖惊讶地问。

"算是吧。"周野帮她在垫子上坐下，"学校画室被占用时，我就来这里。"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从这里可以看到整片星空。远离城市灯光，星星显得格外明亮。温暖仰着头，忍不住轻声惊叹。

"漂亮吧？"周野躺在她旁边的垫子上，"我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在初中，那时候经常一个人来看星星。"

温暖学着他的样子躺下，夜空像一块巨大的深蓝色丝绒，缀满钻石般的星辰。夜风轻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和草木的清香。

"冷吗？"周野问。

温暖摇摇头，但其实她的手臂已经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周野瞥了一眼，二话不说脱下卫衣外套递给她。

"穿上吧，别感冒了。"

"那你呢？"

"我火力旺。"周野只穿着黑色短袖T恤，手臂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温暖接过外套穿上，衣服上还残留着周野的体温和淡淡的薄荷香气。她偷偷把脸埋进衣领深吸一口气，心跳如鼓。

"看，那是北斗七星。"周野突然靠近，手臂擦过她的肩膀指向天空，"顺着勺柄能找到北极星。"

温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自己更在意的是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月光下，周野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眨眼轻轻颤动。

"你经常一个人看星星吗？"她轻声问。

"嗯。"周野收回手，声音低沉下来，"特别是妈妈刚走的那段时间。她生前喜欢天文学，说星星是逝去的人留给地上的灯。"

温暖心头一紧，这是周野第一次主动提起母亲的事。

"她...是什么样的人？"

周野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投向远方，"她是个艺术家，敏感又温柔。喜欢画向日葵，说它们永远向着光明。"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暖从未听过的柔软，"她会弹钢琴，会做世界上最好吃的蓝莓松饼，还会在雨天陪我踩水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喉结滚动了一下。温暖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感受到他手指轻微的颤抖。

"她走得太突然。"周野的声音变得沙哑，"从确诊到离开，只有三个月。我爸甚至没来得及从国外项目赶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温暖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她侧过身，轻轻抱住了周野。

"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道歉，只是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周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慢慢放松下来。他的下巴抵在温暖的头顶，呼吸拂过她的发丝。

"没关系，已经五年了。"他的声音闷闷的，"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如果当时医疗条件再好一点，如果发现得再早一点..."

温暖收紧手臂，感受着他胸膛的温度和心跳。在这个安静的星空下，平日里桀骜不驯的周野展现出了最脆弱的一面，而她有幸成为唯一的见证者。

不知过了多久，周野轻轻松开她，从垫子下拿出一个素描本，"给你看个东西。"

本子里全是速写，有校园的一角，有窗外的梧桐树，但更多的是...温暖。她低头看书的侧脸，她在美术课皱眉的样子，她穿蓝裙子时微笑的瞬间...每一幅都栩栩如生，笔触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些..."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心跳加速。

"无聊时画的。"周野的语气故作轻松，但耳尖已经红了，"你...挺适合当模特的。"

温暖翻到最后一页，是昨天才画的一幅——她站在公交站牌下，夕阳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眼神温柔地望向远方。画作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给总是看向光明的你。"

"周野..."温暖抬起头，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下深邃如潭水。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如此之近，温暖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周野缓缓低头，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砰！"远处突然响起的烟花声打破了这一刻的魔力。两人迅速分开，周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呃...应该是公园那边的活动。"

温暖的脸烧得通红，假装整理头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天空中绽放的烟花照亮了两人的脸庞，一明一暗间，谁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回程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周野的手偶尔碰到温暖的，又迅速缩回，像被烫到一样。

"下周..."在温暖家楼下，周野终于开口，"我爸妈要举办一个家庭聚会，我爸非要我参加。"

"哦..."温暖不知该说什么，"那...玩得开心？"

周野苦笑一声，"不可能开心。每次这种场合，我都要扮演'周家优秀继承人'的角色。"他顿了顿，"不过...如果你能来，可能会好一点。"

温暖惊讶地抬头，"我？"

"嗯。"周野挠了挠后脑勺，难得地显得有些紧张，"我爸一直想见见'让我开始认真学习的朋友'。"

朋友。这个词让温暖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但她很快压下这种情绪，"我...我需要问问我爸妈。"

"理解。"周野点点头，"不管能不能来，都告诉我一声。"

"好。"

两人又陷入沉默。夜风吹过，带来远处桂花的香气。

"温暖，"周野突然说，"谢谢你今晚...听我说那些。"

他的眼神如此真诚，让温暖的心又软成一团。

"随时都可以跟我说。"她轻声回答，"任何事。"

周野笑了，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明亮的笑容。他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迅速收回。

"晚安，向日葵小姐。"

温暖站在原地，看着周野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脸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烫。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不禁想象如果那朵烟花没有绽放，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回到家，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

"回来啦？林小雨家的课题讨论得怎么样？"妈妈随口问道。

温暖这才想起自己撒的谎，内疚感油然而生，"还...还行。"

"对了，"妈妈放下遥控器，"李老师今天又打电话来了，说想约我和你爸下周去学校谈谈。"

温暖的心一沉，"谈什么？"

"她说担心你的学习状态，还说..."妈妈犹豫了一下，"你和那个周野走得太近，会影响升学。"

温暖握紧了拳头，"我的成绩不但没降，数学还提高了五分！"

"我们知道，你爸还夸你用功呢。"妈妈安抚道，"只是...李老师毕竟是班主任，她的建议我们得考虑。"

"所以你们要禁止我和周野来往？"温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没人说要禁止。"爸爸从书房走出来，"但我们确实想多了解这个男孩。李老师说他...有些不良记录？"

温暖深吸一口气，"那件事有内情。周野是为了保护低年级学生..."

"你看，"妈妈和爸爸交换了一个眼神，"你已经这么了解他的事了，看来关系确实不一般。"

温暖的脸又红了，"我们只是朋友..."

"那就好。"爸爸点点头，"高三了，专注学习最重要。下周我们去见李老师，听听她怎么说。"

回到房间，温暖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手机震动起来，是周野的消息：「到家了吗？」

「嗯。」她回复道，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今晚很开心，谢谢你分享的星星...和故事。」

周野的回复很快到来：「我也是。对了，我爸说如果你能来聚会，可以派车接你。地址有点偏。」

温暖咬着下唇，不知该如何回复。如果告诉父母是去周野家，他们肯定会反对。但如果撒谎...

「我得先问问爸妈。」她最终回复道，「明天告诉你。」

放下手机，温暖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想起周野说起母亲时眼中的泪光，想起那些素描中温柔注视着她的自己，想起那个几乎发生的吻...一切都在告诉她，她对周野的感情，早已超出了"朋友"的范畴。

但现实的重重阻碍，就像无形的墙，将她困在原地。温暖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