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起的时候，周容乐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声音，她激动地跳下沙发，跑着去开门。

“哥哥！”

周容乐一把抱来人大腿，仰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周纳川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看着活蹦乱跳的周容乐，“不是生病了吗？”

周容乐头摇得欢快，“早都好了，妈妈非要我住在医院。”

这时候，施梅也听到声响，从厨房里出来，她笑着说：“回来了，快进来吧，饭马上好了。”

周纳川轻轻拉开黏在他身上的周容乐，走进屋里，弯腰去换拖鞋。

“哥哥你快来，我要给你看好多东西。”周容乐拉着周纳川的手，却不是去她的卧室，而是来到了一间冷清宽敞的房间。

刚一踏进去，暗色调的装修风格让人觉得压抑而沉重，房间里东西很少，但丝毫没有灰尘，可以看出来经常有人打扫。

这是施梅留给他的房间，只不过周纳川一次都没住过。

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周纳川拿起来，是一张三人的合影。

照片里，他穿着学士服，而施梅站在他身边笑得很开心，五岁的周容乐夹在两人中间，手里的雪糕都快被太阳晒化。

这是在他大学毕业时，施梅拦下路人替他们拍的照，那时候她刚恢复，受不了刺激，他几乎事事都顺着她。

所以，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向镜头时有多么不愿意。

“哥哥快看，这是我得的奖品，还有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周容乐在桌前招手。

周纳川将相框扣倒在床头柜上，走了过去。

“这是老师给我发的奖品，有笔记本、有油画棒、拼图……”周容乐将所有东西都一一展示展示给周纳川，“妈妈说哥哥小时候学习很好，得过很多奖品，比我得到的多得多，让我要向你好好学习。”

周纳川有些想笑，他小时候哪里来的奖品，最多一张薄薄的奖状而已。

“还有这个！噔噔噔噔！我送给哥哥的礼物。”周容乐将东西举到周纳川面前。

又是类似于合影的东西，不过这个是画出来的，甚至还是一家四口。

周纳川指着画里多出来的那个人问：“这是谁？”

周容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觉得哥哥怎么突然变傻了，“这是爸爸呀。”

周容乐的画技很一般，周安川盯着那个的滑稽的国字脸小人，“爸爸是谁你知道吗？”

周容乐有些失落地摇摇头，“妈妈总是不告诉我，哥哥你知道吗，你告诉我吧。”

周纳川还是笑出来了，“我告诉不了你。”

“为什么呀？”

周纳川移动手指，指向画里那个长头发笑眼睛的女人，“你去问她。”

“吃饭了。”

说曹操曹操到，施梅穿着围裙走进来，看见兄妹二人围着那堆小玩意，目光慈爱，“哥哥一回来你就给他炫耀呢？”

周容乐撅着嘴，“我才不是炫耀，我还给哥哥准备礼物了呢。”

“准备了什么，我看看。”施梅走上前，等看清那副画，她第一反应是去观察周纳川的神色。

周纳川极其坦然地和她对视。

即使那眼神无波无澜，可施梅还是从中品出了讽意。

“画得很好，不过要吃饭了，先收起来。”施梅夺过那张画，自顾自卷起来。

***

“来，喝点汤。”施梅将盛好的汤先放到周纳川跟前，“白菜豆腐汤，很清淡的，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喝这个了。”

周纳川没吭声，也没动那碗。

施梅又替周容乐盛了晚，周容乐尝了口就开始挤眉弄眼，“不好喝，没味道，妈妈今天做的菜都不好吃。”

施梅轻嗔她：“哥哥胃不好，要吃清淡一点。”

周容乐变脸比翻书还快，“那我也爱吃。”

施梅笑着去摸她的头：“这才对嘛。”

“最近公司忙吗？”施梅转而关心道，手里还不忘替他夹菜。

周纳川言简意赅：“忙。”

“你现在都做到副总了，能让底下人干的就交给底下人，现在又不是刚毕业那会儿，别太累了。”

周纳川无意和她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挑着米饭吃。

施梅对他的态度见怪不怪，继续劝道：“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仗着年轻就不管不顾的，生起病来没有人能代替你，那时候才知道身体是最重要的。”

周纳川却在这时候罕见地接话：“确实，大病一场能让人性情大变。”

施梅拿筷子的手陡然一僵，又迅速恢复，“今晚睡家里吧，那房间一直都为你留着，你喜欢黑色，装修也都是按你的喜好来的。”

周纳川没应，表情都没变一下。

施梅又加筹码：“正好陪陪乐乐，现在小学生的功课越来越复杂，我都快看不懂了，你在还能辅导她做作业。”

周纳川低着头，“作业不会可以找家教。”

“请家教多麻烦，这不有你吗？你可是她的哥哥。”

“啪”的一声，瓷器碰撞的声响。

周纳川放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她，“我是吗？”

“乐乐，你先去写作业，有不会的等会儿找你哥哥帮你看。”

面对施梅突如其来的安排，周容乐“啊”道：“可是我还没吃完。”

施梅拍拍她的后背：“晚上不要吃太多，快去，要不等会儿哥哥要睡觉了。”

周容乐一听这句就赶紧往自己房间跑，临了还不忘叮嘱：“我很快写完，哥哥一定要等我，不能睡着！”

周纳川全程冷眼看着，没说一句话。

支走周容乐，施梅带着严厉责问：“你刚刚在说什么？”

周纳川很冷静，“你听到了。”

“乐乐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施梅失望地摇着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周纳川不答反问：“多久以前？”

他慢悠悠地说：“我一直都是这样。”

是她始终在掩耳盗铃，变的人也是她，现在却反过来质问，多么可笑。

施梅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乐乐是你的亲妹妹，等我以后走了，她就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们都姓周——”

“她不姓周！”周纳川突然拔高音调。

施梅被吓得颤抖，意识到失言。

“她改过几次名字你还记得吗？”

不等施梅开口，周纳川就替她答了，“我记得，三次。”

“刚生下来，叫刘钰，因为有人的儿子叫刘珂。”

“后来改了，叫夏钰。”

“再后来，又改了，叫郭钰。”

“周、容、乐。”周纳川一字一顿地念，忍不住嗤笑，“这是你改的，我从来没承认过。”

施梅被说得脸色发白，他多久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么多话了，她突然对自己的儿子感到陌生。

“不想耽误她就找个家教吧，家教比我有用。”周纳川早已呆够，他站起身离开餐桌。

施梅没有力气拦，眼睁睁看着他换了鞋，开门关门，丝毫不拖泥带水。

周容乐听到声音从房间里跑出来，发现餐桌上只剩下妈妈一个人，而门口哥哥的鞋子也没了，顿时带了哭腔：“哥哥呢？”

施梅醒过神，强撑着走到周容乐身边，“哥哥公司突然找他，他去忙了。”

“可我还有问题要问他！”周容乐难过得跺脚。

“没事，哥哥还会回来的。”施梅抱住周容乐，坚定地重复：“他还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