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家中午吃的有萝卜辣椒焖的兔子,菱角抄的五花肉,还有俩拌凉瓜和一大盆冬瓜酸菜炖得鸡汤,主食是耿季拿回家没吃完的烙饼。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围在一起吃晌午饭,桌上的饭菜一点不剩,垫底的汤都叫耿夏两兄弟分了。
落哥儿也喝了两碗,抹着肚子,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让他身心愉悦,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容,尽管很快就收敛了,还是被坐他身边的耿季瞅见了。
耿季眼角余光瞅着落哥儿脸上一闪而过的微笑,心里像被人牵着绳子扯了下,他从未见过落哥儿笑的模样,没想到还不错,心里有股无法言语的满足感,打定主意多留点猎物,时不时也买点肉给人多补补。
邱兰饭桌上听了张小花家的闹剧,心下叹了口气:“不去上工张小花肯定不愿意,两百文可不是小钱,没了她不得抓心挠肝才怪!”
“可怜了耿亮和安哥儿摊上这么个娘。安哥儿可比季小子还大一岁,这都十九了还留在家里干活,有人来说亲她不是嫌人聘礼少要不就说还要再留两年,现在都没人给安哥儿说亲了,我看着都着急!”
“娘,我们平时多留意一下哪有适龄的汉子就是了,安哥儿人好又勤快,虽然这些年常干农活块头大了点,想来乡下汉子也是不在意这点的。”
程小月忙宽慰道。
安哥儿这个事确实不好办,张小花太难缠了。
邱兰想想是这个理,又看了看耿季:“你这几天就别上山了,马上收稻子了,稻子收了就给你跟落哥儿办事,只是落哥儿现在没得娘家很多事就只能略过了。”
想了想邱兰又道:“干脆从你三婶家出嫁,给些银钱,让落哥儿在那边住一晚怎么样?”
耿季点点头,从三婶家出嫁不错,免得村里人嚼舌根。
邱兰又看着落哥儿。
落哥儿耳尖绯红 ,手指搅着衣袖:“都听娘的。”
饭后,耿季两兄弟去了田里,稻子大多都熟了,他们得把田里的水放一放,过两天就可以收了。
家里七亩田也得忙好几天,收稻子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得给家里人多补补,还没开始忙活耿季就惦记上后院的鸡鸭了。
晚上邱兰炖了一大锅的萝卜羊肉,整条腿全炖了,撒上一把葱花能香掉人大牙。
她还给耿亮家端了一碗,羊肉是个稀罕物,农家少有吃到的。
九月底,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带来的热浪好似把大地都烤熟了,田间地头沉甸甸的稻子都黄灿灿地弯着腰。
已经有人拿着镰刀带着草帽开始割稻子了。耿家也在其中。
落哥儿拿着镰刀弯腰割稻子,间或用手肘擦擦滑到眼角的汗水。
“娘,你跟落哥儿他们一起回去做饭吧!现在日头也不早了,我跟大哥在割一会就回去。”耿季瞧着不停默默干活的落哥儿和不时捶腰的邱兰,有些心疼。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你俩一会儿就回来吧,太阳大起来了,晒得慌。”邱兰叫上还在割稻子的落哥儿、程小月和一旁抱着稻子打堆的秋哥儿一起回家。
“娘,我在割会儿,你们先回去。”落哥儿回了声就默默割稻子,在季家他也是下地干活的,已经习惯了。
耿季看着他张了张嘴,没说话,对邱兰他们拜拜手示意他们先回去。
“你别这么拼,有我和大哥呢,不着急。”
“恩,我知道,只是习惯了不觉得累,早点收回去才放心,就不用担心万一哪天下雨了。”
落哥儿知道他是好心,这几天耿家人都待他很好,他已经不像最开始一样老怕被赶出去,短短几天他真的把耿家当成了家。
耿季瞧着也没勉强他回去,左右他干快点早点收工就是了。
拿着镰刀猛割起来,累了就站起身歇口气,很快就跟他哥汇合了,剩下落哥儿那一块,三个人一会儿就割完了。
“你们先回去,我坐树下歇着,顺便看着这些稻子,免得有人趁农忙来偷稻子。”
耿夏收好镰刀往树荫下走去,
“来的时候把早饭给我带过来就是了,多带点水,这天真是热。”
耿季道了声好,就担着一挑稻子跟落哥儿回去了。
落哥儿也背了一背篓,能带回去一点是一点。
回到家,一家人匆匆吃完早饭。
程小月提着饭菜和水去找耿夏了。
耿季坐着歇口气,对着旁边的邱兰说:
“一会儿你们就别去了,家里剩下的两亩地我跟大哥明天就能收回来,你们都别去田里了,收回来的稻子得赶紧打出来,免得堆发芽了。”
邱兰想想是这个理,家里七亩田的稻子不少,得赶紧打不出才行。
“那行,你跟大夏也注意点别中暑了,落哥儿在锅里熬了些绿豆汤,一会儿凉了给你们送来。”
耿季点点头,站起身拿着扁担就出去了。
落哥儿看见耿季往外走,也想跟上去,被一边的邱兰拉住了。
“我们就在家打稻子吧,这活也不轻松,得赶紧打出来,免得堆发芽了。”
落哥儿点点头,又问她木桶在哪里。
“不着急,先歇一歇。”
落哥儿乖乖的点点头,他待不住,干脆拿上扫帚把院子打理一下,一会好用篾簟晒稻子
篾簟是用竹子编得又长又宽的席子,农家常用来晒东西,不用的时候就收起来捆着。
收拾好院子,程小月也回来了。
落哥儿就跟邱兰和程小月一起打稻子,秋哥儿则是去打鸡草,这两天忙也没功夫放鸭子,鸡鸭吃的也不少,是以秋哥儿也没得闲得时候。
打稻子也是个幸苦活,得把稻子分出来一把一把的,拿手上用力摔在木桶边缘,让稻子掉进桶里。
偶尔有飞溅的稻子打在脸上也挺疼。落哥儿不停挥舞着手里的稻子,不一会就叫汗水打湿了衣襟。
他重复着手上的动作,见着木桶满了才趁着倒稻子的功夫歇口气喝口水。
瞧着外面天色不早了,他连忙道:
“娘,我先把绿豆汤送过去,马上就回来。”
“去吧,不着急,慢慢走。”
落哥儿把绿豆汤的罐子放进篮子里,又放了两个碗进去就快步往田间走。
来到田里,瞧着不止耿季和耿夏在,还有一年轻汉子在一起割稻子。
“这是大伯家的耿亮,你叫堂哥就好。”耿季瞧见落哥儿拿着篮子过来了,站起身向他介绍。
“堂哥好!”落哥儿有些无措,他只带了两个碗,看着耿季欲言又止。
耿季瞧着他无措的模样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篮子,见里面两个碗,抬起手轻轻弹了弹他额头:“没事,我等大哥喝了再喝一样的。”
耿季招呼大哥和堂哥过来喝汤,又拉着落哥儿坐在一旁的稻草上。
落哥儿突然被弹了额头有点心慌,瞧着耿季没有怪罪的样子又放下心来。
被耿季拉着手坐下,他微微的有些不自在,从来没有跟汉子相处过,他感觉手心有些烫,尽管耿季已经放开他了。
“你们喝过了吗”耿季端着碗问他。
“家里还有,留了些。”
“那好,一会叫娘多做一个人的饭,堂哥在家里吃。”
“好,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多稻子没打。”落哥说完就站起身就回去了。
耿季瞧着落哥儿走远,跟耿夏和耿亮又聊了两句就一起继续割稻子。
落哥儿走的飞快,好似后面有狗撵一样。
他搓了搓手,收起心里的些微情绪回到家,跟邱兰说了堂哥的事,就继续打稻子。
中午邱兰做的饭,他用豆角焖了两只兔子,烧了一大盆芋头鸡,又切了一刀腊肉和辣椒茄子一起炒了,还炒了一大盘红薯叶,最后打了三个蛋煮了锅蛋花汤。
主食煮的干饭,收稻子是个辛苦活得吃好了才行。
邱兰喊程小月去田里叫他们兄弟几个回来吃饭了。
不一会耿季他们就回来了。
落哥打了水来让他们洗漱对着耿季道:“我去瞧瞧秋哥儿,他还没回来。”
耿季三两下洗完手脚:”我跟你一起去,我知道他常去的地方。”
落哥儿闻言点点头,等他穿上草鞋就一起往外走。
耿季慢慢走在前面,余光留意着后面的落哥儿,见他只低头往前走,脚下放慢步子:
“有大堂哥帮忙,今天就能把稻子全收回来,再忙个六七天就差不多了。十月十号村里人也忙得差不多了能抽出空来,我们就那天摆酒席吧!怎么样?”
落哥儿听了心里突然就紧张起来了,十月十号,那不就是还有十一天。
落哥儿抬起头瞧了两眼前面高壮的汉子,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面容确是和蔼的。
他点了点头。
是眼前的汉子带他逃离了深潭,也是他带给他了一个家,他会好好照顾他的。
耿季瞧着他点了头,微笑走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要找个什么样的人成亲,恰好落哥儿入了他的眼让他因着一丝怜惜把人带回了家,想着这些天的相处,感觉还不错。
当然他不会知道他早已经见过落哥儿了,只是当时天太黑,他没留下什么印象。
早忘到犄角旮旯去了,要不是后来落哥儿提起,他完全不知道还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