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雾本来战场上努力躲避无眼的刀剑,可眼前顿时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真开眼他出现在一处明显是牢房的地方,身边还不只他一人,男男女女,粗略有十几个人,基本都是20岁左右的青年。
一个男人见他醒了,走过来坐下,道:“你也是被抓来的吧?我们都是被抓过来的,也不知道这些畜生要对我们做什么,对了,我叫廖文,你叫什么啊?”
沈雾眨眨眼,道:“我叫卫程。”
其他人见廖文同沈雾搭话,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的介绍着自己。
“我叫江涛!”
“我叫糖果子!”
……
沈雾差不多记住每个人的名字,问道:“大家怎么在这啊?”
提到这,廖文捏紧拳头,含着怒气,道:“我们大家原来是住在边疆边缘的一个小村庄,可是有朝一日……”
——
李笑笑是李小小的姐姐,她已有30,并膝下育有一子,孩子还未满十岁。在她刚刚生下孩子的时候,丈夫去参军,至今未归。
只留母子二人住在家里,娘家人担心二人的安全,便将母子二人接回娘家居住。
那日黄昏,李笑笑同往常一样去接孩子散学,不料路上偶遇土匪,幸得一黑衣男子相救。
那黑衣男子道自己是个闲散的侠客,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只是如今迷了路,希望李笑笑能收留他一晚,明早他再赶路。
李笑笑所居住的村庄在云雾缭绕的巫溪山,村中人也都是深居浅出,故而很少人知道这个村庄,也很少人找得到村庄的位置。
在这片地方迷路的人数不胜数,而她的孩子又在巫溪山外的镇上读书,偶尔也会有误入村庄的外人,村民们也并不排外。她并没有多想,只是道了谢,便带着黑衣人往巫溪山走去。
夜幕降临,三人终于回到家中,李小小见姐姐身边的陌生人,问道:“阿姐,他是谁啊?”
黑衣男子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四下打量。
李笑笑道:”这位侠客在路上救了我同伟儿,是我母子二人的恩人。小小,待人要礼貌,你忘了阿姐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吗?”说完还轻敲下李小小的头。
李小小立马装作一幅被敲狠的模样,抱着头蹲在地上吱哇乱叫,嚷嚷着“阿姐不爱我了”之类的浑话。
李笑笑见状习以为常,笑道:“都是快成亲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随后转身对黑衣男子,道:“家妹顽皮,让恩人见笑了。正好过两日是家妹的婚礼,恩人不急的话可留下来,参加完婚礼再行离开。”
此时天色已晚,黑衣人打量得不真切,心中已有留下的打算,正巧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于是一口应下。
两日的时间,足够黑衣人将这个村庄里里外外摸个透彻。
两日后,黄昏时刻,李笑笑开开心心的坐上轿子,准备走向她的幸福。
可她下轿看到的不是笑意相迎的丈夫,而是一地的猩红,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呼吸,避开地上轿夫的尸体,跌跌撞撞的跑进喜堂。
地上的血染红了天,反射在她的脸上,喜堂中央空绑着一地青年男女,都是她认识的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形状各异的尸体。
终于……
她找到了阿姐,李笑笑死前还紧紧护着怀中的孩子,一柄长剑从背后将母子二人贯穿。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出来,弄花她精心准备的妆容,右手颤抖的抬起,合上阿姐未毕的眼睛。
报仇!报仇!报仇!……
她不知道仇人是谁,不知道这一切是谁做的,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小小!”熟悉的声音将她从尸山血海中拉出,她认得这个声音,是她的丈夫,她的阿龙哥哥。
眼泪模糊了眼前的路,她忘了喜堂有楼梯,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一下,手擦破了皮,正往下流着血,可她像感觉不到一样,跌跌撞撞扑进喜堂,扑进阿龙哥哥的怀里。
他的双手被俘,不能抱着心爱的女子,心脏被人揪住的疼。
李小小像是找到靠山的孩子,终于放声哭起来,结结巴巴的诉说着自己的委屈,“阿姐……我的阿姐……张叔……刘奶奶……大家……大家都……”
看着心爱之人在怀中哭泣,可他连抱抱她都做不到。
“小小,别哭了,别哭了小小,你听我说,没时间了!”
听到深爱之人这么说,李小小勉强止住声音,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滑。
阿龙见李小小安静下来,才道:“小小,你快跑,跑得越远越好,永远都别再回来,还有……”他闭着眼,缓缓道:“忘了我吧。”
喜堂中除这对即将新婚的夫妻外,还有别的人,可他们不约而同的安静,他们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不再挣扎,在这里成为这场婚礼唯一的宾客,给这对夫妻安静的告别。
李小小张嘴想反驳,可几次张嘴都被眼泪糊住,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摇脑袋,反抗爱人的决定。
就在这时候,在李小小满心满眼都是爱人的时候,那个人回来了。
喜堂中所有人不免神色紧绷,视线紧紧跟随着两日前来到这里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同没看见李小小一样,径直走向高堂,坐在原本属于阿龙父亲的位置上,手上把玩着一支匕首。
李小小也看见了黑衣人,结合大家的反应,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姐姐带回来的这个黑衣人做的。
几乎是嘶吼的,她的声音沙哑,“为什么……”
黑衣人望着紧紧抱着自己丈夫的李小小,眼中毫无波澜,“本来是打算放你一命的,怎么自己跑进来了?就这么想死吗?嗯?”
李小小不明白,他明明杀了人,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为什么?
黑衣人手中的匕首闪着银色的光芒,流星划过,阿龙缓缓倒在李小小的怀里,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明白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就失去了呼吸。
鲜血从裂口喷涌而出,弄脏了她的手,也染红了今夜的喜堂。
黑衣男子起身拍拍手,道:“啊呀,抱歉,手滑。”说完便打了个响指,门外的人鱼贯而入,一人压着一人,李小小被拖着,眼睛失去了她原本的光芒。
鲜血染红了这对新婚的夫妻,今日本是他们最快乐的一天,却成为诀别。
——
沈雾听完这个故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看向一直缩在墙角像块木头一样的李小小,叹了口气,道:“我会些医术,可否让我给她看看。”
廖文一听这人会医术,忙往一旁站,将李小小身边的位置空出来。
沈雾轻搭上李小小的手腕,眼神扫过她身上破烂的嫁衣,无神的双眸。
沈雾收回手,道:“心病。”
还没等沈雾说完,廖文就插了进来,道:“那还有得治吗?卫兄弟。”
沈雾正想接着往下说,喉间却涌上一股腥甜,他下意识捂住嘴,蒙声咳起来,红色从他的指间溢出来,落在众人眼里。
众人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关系他,“卫兄弟?没事吧?”“你怎么了卫公子!?”……
沈雾伸出一只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身体他很清楚,这些天来只吃白粥,刚从战场被人劫下来,现在腹中空空,还是有点扛不住了。
待终于不咳了,沈雾就这手上的血洗了把脸,在衣服上勉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脸上的血擦干净,露出干净的脸来。
众人一时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们像在巫溪山,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山下的小镇,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来。
何况沈雾刚被丢进来时整张脸灰扑扑的,一看就经历了不少波折,根本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他们只能从他浑身的气质看出这个人怕是有身份。
廖文是个天生的自来熟,一看沈雾这脸直接就喊了出来,“卫兄弟,你这长得也太标志了吧!”
沈雾对于这种类似的赞赏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之前的话,道:“还有的治,虽说不能帮她解除心魔,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廖文是真心实意为李小小感到开心,对着沈雾就是连连道谢。
沈雾透着栏杆,打量着外面,廖文见沈雾这样,便道:“之前对面还有十几个人,可几日前他们全被带了出去,回来只剩不到十个,第二日他们又被带了出去,回来就不到五个人了,到第三日的时候,便没有人再回来了。我也问过这些回来的人,可他们脸色麻木,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道:“卫公子,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们了,我猜到你不是什么普通人,我想拜托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救救小小,我求你了。”
沈雾只是望着外面的过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廖文见他这样急得直接跪下,可还没等他的膝盖靠近地面,沈雾就将他扶了起来,无奈道:“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离开这,更别说保护她了。”
廖文作势还要下跪,沈雾忙道:“我答应你,尽我所能。”
廖文高兴得差点哭出来,连连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