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寺灵念初二那年的寒假,原田泣往家里带了个朋友过来,那个人就是仇元。
当时的仇元在念高三,肩上顶着升学压力,长相清瘦,头发像海带一样遮住了双眼,总是埋着下巴,说话也不利索。自从进了他们家以后就显得很拘束,大哥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原寺灵觉得他有趣,老咋咋呼呼的,不禁吓。所以经常“命令”他做一些事情,比如:“坐下”“哝,喝水”“哎,吃不吃啊”“喂,陪我打游戏”,而仇元每次都对他唯唯诺诺。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客人住,原寺灵就自告奋勇地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要和他挤一张床。
而原田泣到了晚上还会接到实习公司的电话,他怕打扰仇元休息影响备考状态,所以同意了原寺灵的提议,还再三叮嘱他千万不要打扰到仇元复习。
原寺灵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掏着耳洞烦道:“哎呀知道啦知道啦。”
然而一关上房门,他就立刻变脸抱着游戏机命令仇元和他一起玩。
仇元因为原寺灵强行把他和他哥分开的事情闷闷不乐,加上本身性格腼腆,不大爱说话,在房间简直像个透明人,可苦了原寺灵这个话唠,噼里啪啦说一堆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他神经大条,察觉不到仇元的心情。和他玩了一会儿见他没什么激情,很快就嫌无聊不强拉着他玩儿了。
原寺灵粘床就睡,平时也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对于仇元来说,住在这里比在自己家要自由的多。
但也许就是太过自由才导致仇元变得有恃无恐,从而追求起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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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搬到首阳以来,每年过春节前后,原田泣都会派原寺灵前往独山镇探望大叔公原青临。
事发那一年也不例外。
出发那天,原寺灵直到坐上公交车才想起来应该检查一下随身物品。他往书包里摸了一番,发现自己最爱的游戏机没带出来,瞬间表情发苦。
一连三站下来他都在扪心自问:要是自己没了游戏机能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坚持几天?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一天都呆不下去。
所以,他在第四站时下了车,立即坐上了返程的公交车回家。
因为不赶时间,他的动作很散漫,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打开房门后,原寺灵没见到平时在屋里学习风仇元,只稍微疑惑了一下,想着可能是出门逛街了就没多想。
他捏着游戏机出门,瞥见原田泣房间没关好门,很自然地就走了过去。
刚想把门带上时,他从敞开着的那条门缝中看到了里面的场景,登时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在原地。
他见到了□□跪坐在原田泣床上闻着原田泣内裤的仇元。
游戏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原寺灵一个慌神,意识回归身体。
好在仇元的耳朵上带着耳塞还是耳机一样的东西,即使游戏机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响,仇元还是没有反应,依旧痴恋地嗅着原田泣的内裤,同时发出一声欲求不满的“啊”来。
门外的原寺灵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嗫嚅着“变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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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公原青临住在独山镇籍籍无名的一座山上,家中晚辈只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却从未和他见过面,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原寺灵也是近几年来山上的次数多了才和他熟起来的。
原青临就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规矩特别多,年轻的时候到了日本京都留学读医,回来以后却没有进入医学领域,而是选择了一个人幽居山中种花养草不知道做什么谋生。
一年到头来山上做客的就只有原寺灵一个小屁孩,他却也不知道招待一下,动不动就要握着把戒尺追着他打。
不过这么做也是事出有因,原寺灵这个小孩实在欠揍:第一年闲着无聊从山脚买了把弹弓回来,不弹山林里的麻雀,专门欺负原青临养在笼子里的鸟,而且动不动就光着脚踩进在山涧泥沟里捉虾和泥鳅,然后脏兮兮地踩进屋子。最令他抓狂的是,原寺灵总是随地躺着吃零食打游戏,地板缝里全是碎屑物,什么薯片碎、饼干碎、山楂碎……每次都得他匍匐着用牙签剔出来。
原寺灵屡教不改。
他是原青临这辈子见过的最调皮捣蛋的小孩儿,没有之一!总被气到干脆关在主卧里闭门不出,一出门必定追着原寺灵打。
那一年,原青临呆在屋里觉得外头没什么动静,于是开了门出去查探。
只见原寺灵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门外走廊里盯着院子发呆,出奇反常。
原青临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抱着双臂问:“怎么不闹腾了?”
原寺灵抱着屁股底下的蒲团说:“我现在烦得很。”
闻言,原青临在他身边的蒲团坐下,说:“和我说说?”
原寺灵折起一条腿,另外一只踩在台阶上。他说:“我有个……朋友吧,明明是个男的,但他的言行举止却跟女生一模一样。前几天我忽然发现他可能喜欢我哥……我就郁闷了。这他妈什么鬼啊。”
原青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问:“你不是讨厌你哥么?”
“我哪有?!”
“你头两年来这里的时候,天天骂他可恶,竟然撇下你不管什么的。”
“……也是有一点啦。”原寺灵自知理亏,将脸撇向另外一边,噘嘴道:“反正我也习惯了。”
“所以你在担心你哥会和你的那位朋友在一起吗?”
“我就是觉得我那个朋友做的事情太讨人厌了。”
“什么事?”
原寺灵挠了挠耳后的皮肤,嘀咕道:“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不能说。”
原青临了然一笑,又问:“那你的那个朋友知道你发现了他的秘密么?”
“不知道吧……他这么投入……”原寺灵不是很确定。
“哦~”
原青临的语气云淡风轻,看向落在院子树枝上的一群山雀。
“有些事是必须烂在心里的,对现在的你来说可能有点难。我对你的唯一忠告就是:千万不要让你的朋友知道他的‘秘密’已经被你发现了。”
“……好绕啊,听不懂。”原寺灵的眉心皱成了川字。
原青临起身时掸了掸大腿裤子,说:“简单来说就是,忘记这件事,管好自己就够了,你哥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你只要别给他添乱。”
“什么啊。”
原寺灵听懂了,但心里却不接受这个听上去屁用都没有的建议。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变态对着他哥做那种变态的事情?
他接受不了。
他很后悔当时没有当场揭穿仇元,就应该让他知道羞耻,好让他再也不敢做出那种事来。
对了,还要让他和原田泣道歉,九十度鞠躬的那种!
一想到大哥还被那个变态蒙在鼓里,原寺灵就觉得烦躁。
不行,必须得找个机会揭穿他!
他这么想着,从蒲团上站起身。彼时一只山雀落到了他的脚边,试探性地往前跳了两步,啄食着他放在身边的原味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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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独山回到家,他就下意识地避开仇元,没想到那个变态竟还面带微笑和大哥一起出门迎接他。
原寺灵在心里骂道:“这个死变态,亏我哥平日里这么照顾你,居然背地里做那种事情!”
他一连五天刻意假装出门,一出门就溜进了一户人家,躲在别人家的窗帘后面用望远镜偷偷观察仇元的动静,然而仇元自始至终都安静地呆在房间里看书写字,连房间门都没出去过。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毫无破绽,似乎那天的所见所闻都是原寺灵的臆想。
这一连好些天没跟他的狐朋狗友一起出去玩,他的朋友们显然开始想念他了,不论找什么借口推辞都非要拉着他去街上喝酒撸串。
小小的一张四方桌前围了一圈人,譬如一个大圆桌。
原寺灵将不出门的原因和他的好兄弟们解释了遍:“我家来了个女装变态,老跟在我哥屁股后头,也太奇怪了。”
他的那群朋友虽然读书不怎么样,脑子却一个比一个精,有人立刻从他的话里听出别的意思。调侃道:“那人不会喜欢你哥吧?”
“你也这么觉得?”原寺灵惊讶地问。
“没有,我瞎猜的。”那人马上恢复正常语气。
这时有人“呃”了一声,恶寒道:“不会吧……一个男人会喜欢上另外一个男人?”
“现在可多了好吧。”其中一个铲青头的人把他新买的手机亮出来,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这一群人里都没有手机,此刻就像看到珍稀物种似的,立刻一拥而上凑了过来。
沙千岛大方地翻出他截图保存的照片,往上划拉着展示:“你们看。男人和男人也能上床来着。”
众人随即纷纷面如土色地回避:“好你个杀千刀,居然保存这种东西。”
“这不是好奇嘛。”沙千岛把手机揣回兜里。
“那个,你能借我用一下手机吗?”原寺灵忽然心生一计,捏住了他的袖口。
“你想干嘛?”沙千岛扬起半边眉毛问。
“我想把他丑恶的嘴脸拍下来发给我哥。”他坚定地道。
沙千岛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贯爱看戏,这种小忙当然会答应,于是大大方方地把手机借给了原寺灵。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原寺灵发现仇元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他只会在确保屋里没有任何人在的情况下才会采取行动。
利用这个规律,原寺灵提前一天就在睡觉前透露了自己要和原屋顺去游乐园玩的事情,还礼貌性地问他想不想去。
仇元当然拒绝了他的邀请,原寺灵甚至捕捉到了仇元在拒绝后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嘴角的表情。
原寺灵清楚他如此兴奋的原因,没多说什么就躺下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他趁仇元出门送原田泣的时候将手机连接上充电宝放在了大哥房间的一个兰花花盆后面,手机镜头正好能拍到半间屋子。
之后,他就按照约定带着原屋顺外出玩了一趟。
那天晚上,他取回手机,充电宝的电量还剩下10格电,录像也录了有六个小时之久,将沙千岛的内存全都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