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寺灵看着手机里刚拍的照片，点击了删除。
主要是担心仇亿看到这张照片会质问他下午去哪里玩，他还打算瞒着仇亿呢，所以断不能留下任何能够证明他下班后没有及时联系仇亿的蛛丝马迹。
而刚刚去排队合拍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店里的工作人员看出他占着茅坑不拉屎。
好在他才一拍完照片回来仇元就来了，没让他久等尴尬。
仇元提前点了杯咖啡，到店之后先是扭头看了眼等在座位里的人，随后径直走去前台拿了杯冰咖啡过来，看着心情还不错。
原寺灵这次学聪明了，只一半屁股坐在椅子上，这样下来就算仇元又要用咖啡泼他，他也能迅速反应过来起身躲避。
“你和李新云昨天为什么会在一起？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他现在在哪里？”他上来就一连三问。
仇元扬起眉毛，懒洋洋地说：“我和他，做了。”
“做了什么？”
“做了就是做了。”
“所以做什么了？”原寺灵皱眉。
仇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的中文阅读理解连我一个华裔都比不上。”
原寺灵终于反应过来，抽了口冷气。他根本想象不到李新云会和男人滚在一起，肯定是被仇元逼迫的。于是在和仇元说上话时，他怒道：“你找我报仇干嘛要扯上李新云？”
“我可没有牵扯上他，是他自找麻烦送上门的。”
“可是一开始是你先招惹他的。”原寺灵说完一顿，问：“就许你报复别人，不许别人报复你？”
“当然可以，我接受，所以他才能接近我。但他没有掂量清楚自己的能力，不管结果怎么样都是他咎由自取。”仇亿眉心一蹙，嘴角噙着冷笑。
原寺灵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现在在哪儿？”
“想知道？”
“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仇元好笑道。
“……”
仇元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应该不至于陷害李新云。
原寺灵又问：“李新云发的那条视频里，评论区里的恶评是不是你在捣鬼？”
“嗯，是啊，两元一条恶评。我给你二十元，你要不要也发一条？”仇元大方承认，一手搭在靠背上，歪着脖子。
原寺灵闭目缓了缓，道：“知道你讨厌我，但靠短视频谋求生路的是李新云不是我，你这样做真的很过分。”
“这就是他和我硬碰硬的代价，”仇元根本不在乎，“对我而言什么损失都没有。”
原寺灵原本是坚决不想在仇元认错之前道歉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没想到自己之前犯的错会给李新云招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认错道：“当初偷拍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不接受。”仇元高傲地昂着下巴，不仅像个胜利者一样沾沾自喜，态度更是得寸进尺，他轻蔑道：“你的道歉值几个钱啊？”
“那我撤回。”原寺灵说。
“……”
仇元捏着塑料杯的手心一紧，发出了“喀拉”的刺耳声响，似乎下一秒又要朝原寺灵身上泼过去。
而原寺灵盯准了他的手部动作，在仇元捏起杯子时弹簧似的从座位里弹了出去，然而仇元只是拿起杯子吸了一口。
见状，仇元鄙夷道：“大惊小怪什么？”
原寺灵又重新坐回去，说：“你想怎么做？我也拍个自己打飞机的视频发到网上去就行了？”
仇元：“你的视频有什么可看的？”
原寺灵：“……你的视频就很好看了？”
“没文化真可怕，”仇元气笑了，“你害我有家不能回，企业也不让接手，被朋友群嘲，被一群人意淫……你算什么啊？谁他妈在乎你在哪里撸管？”
至此，原寺灵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对仇元的伤害有多大了，这就好比一个明星被爆料了丑闻一样，走到哪都会被人认出来调侃，这一辈子都留下了污点。
难怪仇元对他这么痛恨。是啊，如果换做别人又怎么会不恨呢。
原寺灵虽然觉得自己也很无辜，但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来弥补呢？
“你想我怎么给你赔礼道歉呢？”原寺灵问他。
“赔礼道歉？”仇元目露凶光，“你当牛做马一辈子都不够赔。”
在报复原寺灵这件事上，他想了不下数百种方法，扒皮抽筋、削肉剁骨都不足以解恨。他要原寺灵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活成半死不活的乞丐，活成任何人都能染指的便利厕所，遭千夫指、万人嫌，还不够，远远不够，他还要原寺灵疾病缠身，生不如死却求死不得。他想了太多太多，每当回想起来就要将脑海中的那个原寺灵拎出来鞭尸。
“我要你要你离开琬城，这辈子都不得安宁，要你后悔活在这世上，永远都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他像把这句话拆开来了，磨牙饮血，在字里行间里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原寺灵也听得头皮发麻。没想到仇元这么恨他。
他不禁觉得无能为力的自己有点滑稽。
别人的讨厌好像是一双强有力的手掌，轻轻松松地就能将人摁在地上。而他的讨厌就像一阵温凉的风，看不见，摸不着，无关紧要。
他抬头端详着仇元，像在端详着博物馆里的贵重瓷器。这是他第一次看清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一刻，他对仇元只有羡慕。
羡慕他有花不完的钱，撒不完的钱，没有人敢不把他的心情当回事，羡慕他有仇亿这样无条件宠爱他的好哥哥，因为仇元一句话可以不惜设局接近自己，而他的哥哥却在一个劲地和他划清界限……
他忍不住把自己和仇元做比较，想看看自己究竟哪里不如他，但他实在找不出仇元身上的优点。在他浅薄的阅历里，上学时只有好学生才能受到表扬，出社会后只有嘴甜的人能受到表扬，他没有把握住任何一个，难道仇元就把握住了吗？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的出生不同。
原寺灵哈了口气，抬眸说：“能不能交给你哥处理呢？”
“哈？”
坐在后面的仇亿竖起耳朵。
只听原寺灵继续说：“我觉得，你哥不惜这样接近我，一定有他的用意，你就交给他处理不好吗？”
“我哥的确有对付你的计划，但他动作太慢，我年后就要回美国了，等不到那个时候。”仇元压着嗓子道。
“你都要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我离开琬城呢？”原寺灵不太理解，他们两个的身份差距已经悬殊成这样了，仇元却依旧看不惯他。
“那我问你，你都知道我哥的意图了，为什么还不主动跟他分手？”
原寺灵一时间回答不上来，他抱着手没去看仇元的表情，牵强地笑道：“就交给你哥处理吧……”
仇元眼神散漫，视线从他身上翻到了一边：“反正你俩也没多少时间了。”
*
最角落的位置上，三个coser安静地听完全程，动作神同步地眨了眨眼，犹豫道：“那个蓝毛好像不是你的情敌……”
仇亿阖眸道：“嗯。”
“你男朋友惹事了？感觉对面语气好凶。”一人道。
“……”仇亿不太放心地扭头看过去。
仇元走后没多久，原寺灵也起身了。仇亿怕自己的行踪暴露就又连忙扭回了头。
“他出去了吗？”仇亿问对面的女生。
她们同时点头：“刚出门。”
仇亿这才站起身，将披在身上的角色外套卸下来还给面前的女生：“谢谢你们。”
“可以扩列吗帅哥？”她们掏出手机。
仇亿知道扩列的意思就是加个好友，他将自己的手机号快速地打在了离他最近的一部手机里，道：“抱歉，我现在赶时间，你们备注一下，我等会儿依次通过。”
“了解了解，你快去追妻吧。”收了手机的女生笑不拢嘴。
仇亿从卡座里挤出去，大步朝门口走，边打开手机给原寺灵发消息：
【下班了吗？】
原寺灵很快回复了他：【还没。】
“这个小骗子。”仇亿咬牙切齿，摁下了通话键。
很快，身后不远处有个人的手机铃响了起来。
仇亿立刻转身，一秒锁定了那个背对着他走在人行道上的原寺灵，他的手里捏着手机，却始终没有接。
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过不多久，原寺灵将手机关机了。
仇亿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灰色的围巾在冷风中糊到了脸上遮住了些视线，于是抽出一只手将围巾拨下来些，一路跟在原寺灵身后。
而原寺灵显然没有保暖的习惯，将羽绒服的帽子套了上去缩着脖子，两只手裹紧了外套。
他目的地似乎并不是公交站，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街边有沿街卖烧饼的，他从裤袋里掏了掏，取了张十块钱买了个加了肉馅的梅干菜烧饼，一边吃一边继续往前走。
远处路面有一群聚在一起的小麻雀，原寺灵就从烧饼里摘了一团朝它们丢过去。
那几只麻雀先是一哄而散，随后又因为烧饼的气味重新围了过来啄食。
原寺灵吃完了烧饼，路过一个垃圾桶时抬起手臂，五指一张，手里的塑料袋就飘了进去，随后两手插兜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在他路过一家窄小的店面时，往前走了几步，又倒退了回来，推门而入。
仇亿抬头看了眼店铺名字：成人情趣用品店。
“……”
不知道他进去里面是想干嘛。
约莫过了十分钟，原寺灵从店里出来，将重新开机的手机收回了口袋中，手腕里还提着个白色的袋子。在那之后，他的目标就像明确了一样，走路也变快了一些，看样子是打算回家了。
仇亿摸出手机再次发了消息给原寺灵：【还没下班？】
原寺灵很快回道：【快3】
等一路跟着他看他站在公交车的候车点时，仇亿才放下心，原路折回开车，赶在原寺灵之前回到了独山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