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可能是昨夜光线太暗，我在角落没被你发现而已。”郁左声音淡淡地回应。
李蕴“哦”了一声，对她这话将信将疑，也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身打算离开。
这会儿那女孩再次出声：“你不是想知道那东家的情况吗？”
李蕴脚步顿住，回头看向对方。
那女孩头发很长，此时散乱着遮住大半张脸，导致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觉得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阴沉沉的气质中透着一股子疏离冷漠。
偏偏她又做出副乐于助人的样子，就像是刻意装出来的，这也是李蕴不想跟对方多聊的原因。
尤其对方这么主动，她更怀疑了。
“不用了，反正我现在有时间，自己去问就是。”说着，她就要出去。
谁知郁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劝你还是别去找那人，这渔场有的是别的办法赚钱。”
李蕴因为她的话微微勾唇，“多谢你的提醒，可是……你既然觉得这里不好，可你自己为什么待在这里？”
“我……”郁左被她问住，表情愕然。
李蕴也趁着她不再说话，直接出去了。
虽然她不信那女孩，却也不得不对那姓王的东家产生警惕。
从昨夜见到那人开始，她就没觉得对方是什么好人。只是这地方……已经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适合的容身之处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吧。
“这不是昨夜那小妮子吗？你来了？”李蕴顺着人群找到了招工的地方，看到了王植。
王植见着她也客气的打招呼，脸上带笑。
李蕴客气回道：“东家好。”
很意外的，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很快王植就安排她和其他小孩一起，加入到渔场的日常工作中去。
队伍前面不远处，就是墨台罡等人。
一些小孩看到李蕴的加入，也远远朝她打招呼，尤其是廖谙这小子，格外热情。
李蕴颔首回应，同时跟着队伍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远处的冬捕湖上，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做活，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足够让人站立，行走。
那些人在偌大的冰湖上拉着网，用马带动木质架子，下面固定着铁打的钻头，用来钻出冰洞。
整个过程十分熟练，放网入洞，然后等待时机，进行捕捞。
当然，这些活显然不是给他们这些体型瘦小的小孩干的。
王植对他们这些人的分工明确，需要用体力的活计，交给了一些个头大的孩子，包括墨台罡在内。
而他们剩下的，则负责处理鱼获。
李蕴也被安排在其中，杀鱼、去鳞、腌制。
天气寒冷，徒手去做这种活自然很受罪，手冻得生疼，麻木，却也只能不停的忙活。
蹲在地上干活期间，李蕴也趁机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心中产生不少疑问。
索性她干脆低声问旁边的小孩，“喂，我发现有些鱼不用处理就拉走了。我们这些当场处理好的鱼，是不是跟那一批货送去不一样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人都喜欢吃新鲜的，他们这些却要提前处理，就让李蕴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毕竟这地方的天气，要新鲜保存的话也没那么困难。
“哦，那些新鲜的是运去内城的。内城的达官显贵们都喜欢吃新鲜的，那些渔民当天运去内城的市场，能卖个好价钱。当然也有部分是官差特地来拉走，运去皇宫。”廖谙此时很主动地回李蕴。
李蕴闻言看了他一眼，勾唇，“原来是这样啊。”
那他们处理的这些，自然为了方便囤积，然后卖给外城平民百姓的了。
廖谙继续道：“鱼类是北焱城的大家主要食物来源，这外城最重要的产业自然就是这冬捕湖了，你从城外面来就找来这地方做活，也是蛮幸运。”
“哦。”李蕴下意识迎合着，随即又眼神一凛，“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外面来的？”
她好像没主动和这些人说过自己是城外来的。
廖谙神色一僵，随即有些委屈道：“还不是因为我关心姐姐，自然就看出来了。姐姐若是出身北焱城，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呢？”
这些年外面的人想进北焱城很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只是进来之后，能在这北焱城活下去也并不容易。小部分能去内城，或者直接卖身到达官显贵家做仆人。而大部分普通人，都会留在外城，来渔场讨生活。
“呵呵，是吗？”李蕴干笑。
她知道对方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觉得有些敷衍。
不过也在这时候，她突然想起昨夜她刚来的时候在冰湖遇到的那个骑马少年。现在回想那人的身形和眼前少年有些相似，并且，那家伙大半夜在冰湖上骑马归来。整个情形都太诡异了，如果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廖韵的话……
想着李蕴又摇摇头，她又没有证据。
“姐姐在想什么呢？”廖谙敏锐地察觉到李蕴的异常，笑着问她。
李蕴边手上忙活着，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破活……实在是折磨人。”
低温下的湖水其实并不冷，但鱼在打捞上来之后放在地上，用不了多久就被冻的很冷了。
这时候再用手去处理，非常痛苦，尤其手上此时不小心再划出个小伤口的话，就比如她现在……
李蕴看着手上的小口子蹙眉。
“呀，姐姐你受伤了！”廖谙此时很眼尖地注意到了，连忙跑过来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李蕴看着他这副夸张的关心的样子，沉默。
“怎么了？姐姐？”廖谙拿出帕子给她擦手，同时注意到李蕴的眼神，小心问她。
李蕴别扭的抽回手，“没什么。继续干活吧，当心被东家发现了挑咱们的不是。”
廖谙被李蕴的那句“咱们”惹得笑出声来，高兴地应道：“嗯！我知道的姐姐！”
此后，他挤开她旁边的人，蹲在她旁边笑呵呵地干活。
期间，少年时不时抬头看她，然后笑。
李蕴被他笑得不自在。
这地方的人……一个个的好像都不是很正常。
不过这种生存环境，能保持正常的也没几个了吧？
再说她自己，在现代平日里就一天八百次想报复社会，内心阴暗的一批。
也没正常多少，所以都没资格管别人，就干脆无视了。
“喂！抓紧时间干活别偷懒！今天的工钱不想要了？”这会儿不远处突然传来辱骂声。
李蕴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除了他们这些埋头干活的人之外，还有不少人在四处巡视监工，一副高高在上的严厉样子。
不远处的棚子下面，王植在躺椅上惬意地躺着，旁边放着火盆子烤火。
李蕴这一幕，微微蹙眉。
这渔场上干活的时间格外漫长煎熬，不过好在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这些小孩和那些在冰湖上干活的大人一块排队，领工钱。
一开始给那些大人发的时候都很正常，每人二十多个铜板。到他们这些小孩的时候，钱直接少了一会大半，只有不到十个铜板了。
“为什么我们的工钱少这么多？”李蕴直接问发钱的人。
发钱的年轻男人似是很诧异有小孩会主动问他这个问题，和旁边的人一起被逗得大笑起来：“呵呵这小孩真是有意思，竟然问我工钱为什么少？”
“工钱为什么少？你心里没数吗？”另一个人嘲讽道。
李蕴被他们一人一句奚落，这会儿才得以插嘴回：“我确实不清楚，麻烦两位可以明确告知吗？”
“你新来的吧？”男人用下巴怒了一下旁边王植所在的方向，“喏，你去问你们东家就是。”
李蕴顺着他看了一眼王植那边，随即颔首：“我知道了，多谢。”
此后她转身朝王植那边走去。
“喂！你干什么？”旁边墨台罡一把拽住了她，压低声音：“你还真想去？劝你不要问了！”
廖谙也对她摇头使眼色，不赞成她的做法。
“钱这么少就是不对啊，我就去问问。”李蕴依旧固执，挣脱了墨台罡的手。
她走到王植跟前的时候，态度还算客气：“东家好。”
“哦，又是你，怎么了？”那人掀开盖在身上的毛毯从躺椅上起来，弯腰问她：“可对我这地方有什么不满意？”
李蕴轻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些人的工钱为什么比那些人少？”
说着，她指了指那些做了一天工，此时拿了工钱已经打算离开的劳工。
王植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那些人，又看向她。
这时候，那些个小孩也都在不远处，胆怯又好奇的看着这边，不少人也是希望李蕴这边，真能争取到更好的待遇。
“小姑娘，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你看看你自己，你们这些小孩……”王植脸色此时已经变了，不像之前那么客气，说着抬手对李蕴及她身后的那些人指指点点，“你们离了我这里，甚至都不能给自己基本的吃住温饱，我给了你们这样好的条件，给你们提供吃、提供住的地方，难道你们赚的工钱不应该和我分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