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冲过来的张云航,卓岩立刻就撒了手:“我可没打他啊?”
郑岳终于被三人的吵闹声吵醒了,他昏昏沉沉的睡了好久,一直感觉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又听不清说的什么,直叫他头疼欲裂。
张云航看看方程,又看看卓岩:“你怎么来了?”
卓岩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搞得像他是个外人:“我来看我哥啊。”
张云航一下又瞄到了卓岩带过来的补品,什么通筋壮骨粉,什么高级燕窝,这倒霉孩子,净送些郑岳不会吃的东西。他语重心长的说了声:“好孩子。”
身为刚参加完高考的成年人卓岩,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孩子,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毕恭毕敬的问:“我哥什么时候能醒?”
“方程……”缓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会流露出脆弱后,郑岳嘶哑的声音从病床上醒来。
三个人一愣。
卓岩率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嘘寒问暖:“哥,你醒了,我来看看你。”
郑岳的氧气罩已经拿掉了,他也适应了疼痛,因此,昨天那股子虚弱感淡了不少,他淡淡的说:“我没事,你回去吧。”
卓岩像是早就猜到他哥要说什么一样,立刻回道:“好嘞,那我走了,哥,你好好休息。”说完没有一点留恋,转身就走。
方程错愕的看着卓岩,这是来探病的样子吗?
卓岩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大声说:“哥,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他自以为表了忠心,还对方程眨了一下眼,之后快速消失在病房。
实际没人明白他唱的哪一出,方程看向张云航,疑惑眼神像是在问,他什么意思?
张云航摊手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
卓岩实在跳脱的让人难以忽略,以至于郑岳又喊了一声:“方程。”
“郑哥,你终于醒了,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张医生,郑哥可以吃饭吗?”方程语速飞快,弄的人不知先回答哪一个好。
郑岳本就没打算回答:“你先回家等着,过两天我有事要跟你说。”
“郑哥,你别赶我,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伤的,我应该留下来照顾你,你看这里的护工都是女孩子,照顾起来也不方便。”这两句话的功夫,方程已经想明白了,不管郑岳有没有未婚妻,以他的身份都不可能跟自己在一起的,自己的痴心妄想反而害郑岳受伤,自己应该承担责任。
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他只想在最后的自由时间里,照顾好郑岳。
“是啊,岳哥,你就让他留下来照顾你呗,即便他回去了,也是寝食难安。”
方程感激的看了一眼张云航,又期待的看向郑岳。
郑岳即便卧床难起,也依旧是说一不二的:“你这些日子落下了多少功课,还记得吗?听我的,回去等着,课本还在原来的地方。”
方程不敢忤逆,只好用沉默应对。
张云航看看郑岳,觉得可怜,又看看方程,认为十分可怜,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劝谁了。
恰好这时,敲门声响起。
几个警察鱼贯而入,直接走到方程面前。
“你好,我们抓获了几名参与器官贩卖的嫌疑人,特意来找你了解情况,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
方程知道自己早晚要面对警察的,因此并没有太惊讶。
反倒是张云航,他只知道车祸,却不知道方程差点被掏心挖肺,因此小小的震惊了一把:“什么?”
警察见张云航穿着白大褂,也只以为他是医生,对他的提问,也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方程最后看了一眼郑岳,留下一句“郑哥,你好好养病”就跟着警察走了。
郑岳对张云航说:“帮我拿一下手机。”
郑岳艰难的举着手机,单手点着碎裂的屏幕,打给林子杰。
张云航听着只言片语,再加上自己脑补,终于把方程这几天的经历,串联在一起,暗自叹了一口气,为别人的命运感到揪心。
挂了电话,张云航询问郑岳,要不要吃点东西,现在可以适当吃一些流食,郑岳表示了拒绝,并委婉的让张云航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郑岳一个人,他才能适当的流露出一些痛苦的神色,很多事并不会因为他的倒下而消失,反而会越来越迫在眉睫。
方程因为私自带走了赃款,警察怀疑他与犯罪集团有关联,即便林子杰托了人,也束手无措。
这是一起跨境器官贩卖案,牵连甚广,因此,方程需要一直待在警察局,配合调查。
方程毫无半点怨言,并且配合警察去郑岳家,取回了赃款,分文未少。
直到中午,郑文学才又来到了郑岳的病房。
“你知道因为自己一个错误的举动,会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毫无亲情可言,郑岳即便是早已适应,可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么请问董事长,截至目前为止,究竟是造成了什么损失?”
郑文学没有回答,反而说:“澳洲的项目一直是你亲自对接的,马上就要签合同了,你准备坐着轮椅去吗?”
“林子杰可以去。”郑岳实在懒得跟郑文学吵架。
郑文学被气到了:“公司究竟姓林还是姓郑?”
“项目的合作,是双方公司的商业行为,并不因为个人的存在和消失而有所不同,郑董事长您做了一辈子生意,还需要我来说明这一点吗?”郑岳忍耐着身体的疼痛,说了这一大段话,心里终究是有气的。
然后郑文学并没有意识到,郑岳也是一个需要关心的人,他依旧咄咄逼人:“郑岳,你别以为自己受伤了,就可以逃避责任。”
郑岳简直要气笑了:“我逃避什么了,我保证,公司并不会因为我受伤而有任何损失,您满意了吗?”
郑岳大多时候其实是懒得与郑文学争论的,他早就知道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从小得到过太多的失望,因此,也从不抱希望,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
郑文学又叨叨了几句,见郑岳不接话,才想起来关心几句:“医生怎么说?”
“暂时死不了。”
“你……”郑文学从进门开始,就没准备坐下,一直站着与郑岳讲话,随时准备离开的样子,直到郑岳的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作为一个父亲的失职,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郑岳,你从小到大都是最让人省心的,如今都三十的人了,怎么会做出如此错误的判断,见义勇为到把自己送进医院?那个小孩我查了,来路不明的野孩子,你之前找的家教是不是给他找的?”
郑岳这才把目光转向郑文学:“难为父亲还记得我的年龄,不过我还没有三十,床上贴着病历呢,父亲不妨看上一眼。”
郑文学也是要面子的,郑岳软硬不吃,他也懒得装了,于是站起来,语气严肃:“我不管你对那小孩是什么心思,等你好了,跟叶安妮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早点结婚,把心给我安定下来。”
说完也不管郑岳回不回答,就转头走了,郑岳实在不明白他来这一趟的意义。
从前,他便见过他是如何对待周砚的,走哪儿都要牵着,周砚说一句累,马上就将他抱在怀里哄。
后来,又有了卓岩,郑岳也见过卓岩跟郑文学撒娇,郑文学更是又摸头,又给钱。
郑文学不是不会爱孩子,他只是不爱郑岳,因为不爱郑岳的母亲,所以连带着不爱郑岳,郑岳今天更加确信了这个结论,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跟从前一样爱周砚?男人有多善变,他自己深有体会。
方程第一次进看守所,还好警方没有给他明确的定罪,对他的态度还是不错的。
两天后,警察确认方程为受害者,但是贪污赃款这件事,也足够在档案上记一笔了,因此又签了许多文件,并且保证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能离开易平,并且要随时保持联系。
方程在踏出警察局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林子杰。
林子杰示意他上车,方程也不扭捏:“林哥,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林子杰笑了一下:“郑总安排的。”
“郑哥好一点了吗?”
“还好,可以正常吃饭了。”
“太好了。”
林子杰将方程带回浅水湾,又给方程叫了吃的,并嘱咐到:“你好好休息两天,我在安排你去看望郑总。”
“啊?我现在不能去看他吗?”
“你看你眼下乌黑,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你想让郑总担心吗?”
方程摇了摇头,他不想郑岳躺在病床上,还要为他担心,因此强忍住跑去医院的冲动,洗了热水澡,躺到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结果做了一晚上的梦,气色依旧不好,他知道,自己见不到郑岳,总会睡不安稳,不如去医院偷偷看一眼。
有了张云航的帮助,再次去医院,没有被拦在门外了。
方程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他走到病房门口,里面就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对不起,郑岳,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温柔的女声,诉说着自己的无奈。
郑岳看着叶安妮:“你想清楚就行了,没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但还是对不起,我应该第一时间来医院的,可是他囚禁我,不让我出门。”
“安妮,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
叶安妮摇了摇头:“我不能放弃父母留下的家业,这是他们仅剩的东西了。”
郑岳除了方程,不爱对任何人说教,既然叶安妮做了选择,那么他会尊重他的选择:“好,我知道了,需要我公开说明一下解除婚约的事吗?”
“不用了,郑岳,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以后的事,我会自己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