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岳又不出声了,默默吃着自己的早餐。
方程顿感没趣,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想着今天的安排。
今日周心洁要从疗养院转去医院,郑文学也要过来,一想到等会儿会见到他,方程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快点吃,别玩了。”郑岳忍不住提醒。
方程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皱着眉说:“你能不能跟你爸说一下,让他今天别过来了。”
“他不会听的。”
“你都没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听?”
郑岳从未发现方程也会强人所难,但他什么也没说,拿起一边的手机,打给郑文学,顺便按了免提。
嘟的两声后,郑文学接了,没什么情绪的说:“什么事?”
“周姨今天转院,你去吗?”
“会去。”
“要不你改道吧,他们大概不希望见到你。”
郑文学那边停顿了一秒,接着说:“我与心洁的事,轮不到你们插手。”说完就挂了电话。
郑岳看向方程:“听到了?”
方程有些心虚的说:“他是不是猜到了,这是我的主意?”
“不用管他,他们之间的事他们会解决。”
方程又问:“我妈知道卓岩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周姨从未提过。”
方程叹了口气:“唉。”
吃完饭后,方程跟郑岳一道去接周心洁,周心洁看起来情绪还不错。
到了医院,郑文学才姗姗来迟。
时隔十八年,他们四个人再次齐聚一堂。
郑文学主动关心周心洁:“别担心,这里有全国最好的医疗资源。”
“这都是沾你的光,我要谢谢你,老郑。”周心洁说完浅笑了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和的跟郑文学说过话了。
周心洁的态度不再冷淡,郑文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老夫老妻了,说这些干嘛,现在小砚也回来了,你快点好起来,我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郑文学能说这种话,是方程从未料到的,毕竟从他一回来,郑文学的态度就十分冷淡。
方程下意识的看向郑岳,郑岳一成不变的表情,像是早已看透郑文学。
周心洁仍旧笑着:“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有件事儿要说。”她慈爱的看了看方程,又转向郑文学,“老郑,这些年为了小砚的事,我每时每刻都在责怪你和郑岳,也冷淡了我们之间的夫妻感情,这是我的错……”
郑文学仿佛猜到了周心洁接下来的话,打断她说:“什么对错,都过去的事了,就不提了,以后大家一起,好好过日子就行。”
“不,老郑,我时常想,当初跟你结婚,其实是个非常冲动的决定,不过,现在说这些,完全没有意义,如果我能从手术室活着出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离婚。”
郑文学的脸色一下变了,眉头也皱在一起,他看向周砚:“你和郑岳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你妈说。”
方程担忧的看向周心洁,周心洁笑着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人走后,郑文学走近周心洁:“心洁,我们都几十岁的人了,现在离婚,岂不是贻笑大方。”
“老郑,没有我,你不是过的也挺好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是因为财产吗?你放心,我不是贪心的人,当初你转给我的股份,我全部还给你,我只要城东那边的两套房子,和三百万现金,这对你来说,不为难吗?”
“我在意的不是钱,你知道的,心洁。”
郑文学对周心洁从始至终都是有感情的。周砚刚走丢时,周心洁整日以泪洗面,郑文学从未抱怨过一句,甚至在事业忙碌的时候,还抽空带周心洁出国散心。
只不过周心洁的心理过不去这道坎,当郑文学劝她再生一个孩子时,他们的矛盾彻底爆发了,周心洁问他是不是从未真心喜欢过周砚,郑文学认为自己的真心被周心洁贬低的一文不值,于是就不再哄着她,更是减少回家的次数。
直到周心洁产生了严重的心理疾病,住进疗养院,从此,他们的夫妻情分,彻底化为乌有。
尽管经历了这么多,周心洁也从未提过一次离婚,反而周砚回来了,周心洁却要离婚,郑文学不得不再次正视周砚。
怎么说呢,他从前确实真心喜欢过这个小孩,只不过因为他,毁了他和周心洁的感情,他很难再对他喜欢的起来,况且一个成年人确实没有小孩更容易讨人欢心,这段时间的视而不见更是他故意为之。
如果,周心洁今后愿意对她像刚才那样笑脸相迎的话,他也愿意重新接纳周砚。
周心洁看着郑文学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多半,而自己的眼角,也长出许多皱纹,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转眼间,他们已步入中年,而她对他,再也没有曾经那种想要白头偕老的感情:“你真的认为,我们还能回去吗?”
郑文学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伴侣,但确实是一位成功的商人,他人敬仰的目光,成就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自信,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为什么不能?”
“那卓岩呢?你为什么不让他跟你姓?”周心洁问。
郑文学一丝慌张都没有:“他是我的儿子没错,若不是你当年冷落我,怎么会有他,我是个正常男人,心洁,你得理解我。”
“很抱歉,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
郑岳能沉得住气,不代表方程也能,郑文学迟迟没有出来,他就焦虑的想要抽烟,但医院禁止吸烟,他只好去跟郑岳说话。
“你爸为什么不肯离婚?”
“不知道。”
“你是他儿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方程的语气有一丝责怪。
“你也是他儿子。”
“我……那不一样,我又没跟他一起生活过。”
“我也没有。”
“啊?”
“我从初中开始,就上寄宿学校,一般不怎么回家。”
原来,当郑家的儿子都这么可怜,但是郑岳还是比自己好多了,因为他得不到爱,还能得到钱,不像自己,什么都没有,方程心想。
迟迟等不到下文的郑岳,转头看向靠在墙上的方程,只见他耷拉着双肩,像一只无精打采的垂耳兔,看着十分沮丧。
郑岳还是那句话:“他们的事他们会解决,周姨是一个相当有想法的人,她不会被别人左右。”除了生病的时候。
“嗯。”
又过了一会儿,郑文学终于出来了,他关好房门,走到方程面前,认认真真得打量了起来:“小砚,现在住在哪里?”
“郑……哥家。”
郑文学跟郑岳对视一眼,又回到了方程脸上:“回家住吧,或者我给你买套房,喜欢郑岳那个小区吗?”
方程的瞳孔的都扩大了,郑文学的转变来的太突然:“不用了,我住哪里都行。”
郑文学思考了一下:“跟你哥住也行,他那房子也不小,你们刚好也培养一下感情。现在有在工作吗?”
“没有。”方程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就来公司上班吧,男人怎么可以没有工作。”
“不了,我会自己找工作的。”方程没忘记,他妈妈刚才还在跟眼前的男人谈离婚。
郑文学皱了下眉头,似乎很不赞成方程的回答:“家里的公司岗位随便你挑,这不比你自己找的好,你要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想进汇泽都进不来。”
“还是不了吧。”
“别听你妈胡说,我们不会离婚的,你妈有公司的股份,难道你就不想继承他的股份吗?来公司吧,我等着你。”郑文学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头对郑岳说:“郑岳,你劝劝小砚,我先走了。”
等郑文学走远了,方程才不可思议的说:“他不会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方程不了解郑文学,但是郑岳了解,郑文学这不是被附身了,而是又从周心洁这里得到了希望。
从前每一次郑文学去疗养院看望周心洁,要么把她刺激的神志不清,要么把自己气个半死,总之,周心洁没有对他和颜悦色过一次,今日,周心洁却愿意心平气和的跟他谈话,他认为这是好的开始。
“我觉得他说的不错,如果你不想上学,不如来公司上班,第一,汇泽集团的待遇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第二,你可以积累经验,即使有朝一日,你想出去闯一闯,有汇泽集团的工作经验,别人都会高看你一眼。第三,就算他们真的要离婚,财产分割问题也要解决个一年半载,你来公司的话,还能帮周姨处理一些问题,免得被算计,一举三得的事,你要拒绝吗?”
郑文学的话是真是假方程感觉不出来,但是郑岳的话,方程愿意相信,毕竟他是一个能舍命救自己的人,可方程拿不定主意,他一个大老粗,真的能去那种他只有送水才能进去的大楼当白领吗?
方程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没有人一开始什么都会。”
方程很心动,毕竟他不是一个放任自己烂在泥里的人,可他又要顾及周心洁:“我想跟我妈商量一下,等她手术完了再做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