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那么方程有喜欢的人吗?”
好端端的,话题怎么又拐到了自己,还好方程很擅长撒谎,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开口就说:“没有。”
“没有啊,没关系,喜欢什么样的,跟哥说说,医院里单身的一大把。”
“还是别了吧,云航哥,我一个无业游民,下一顿饭还没着落呢,怎么好意思谈感情。”
张云航打了个哈欠:“也是,不过不要灰心,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嘛。”
“云航哥,你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方程看张云航困的的不行,实在不好意思,让人再陪着自己干耗着。
张云航看了下时间:“行,你自己拿报告吧,记得按时吃药,有事打电话。”
方程原本可以先回去的,报告自会有人送到病房,可他怕郑岳注意到自己的腿伤,才亲自等着,把腿部那一项检查表抽出来才放心。
可惜,天不遂人愿,伤口整日捂在长裤里,导致炎症越发严重,方程有天早上起来,脸非常红,郑岳想不注意都难。
“你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郑岳一边说,一边按了呼叫铃。
护士进来给方程量体温,方程将温度计塞进腋下:“我没事,郑哥,吃点药就好了。”
郑岳狐疑的皱眉眉头,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连续发烧?他不动声色的拿起手机,给张云航发信息。
前两天你带方程去检查,有没有什么异样?
张云航接到消息,立刻回拨了回来,铃声响了一下就被郑岳挂断了。
方程疑惑的看了下郑岳,郑岳从不挂别人的电话,哪怕是陌生的号码他也会接,就怕有什么突发事件,员工联系不到他。
方程又发烧了。
那边迟疑了一会儿,才回:他腿受伤了,可能还在发炎,别说是我说的,亲爱的岳哥。
由于方程拒绝再次做检查,护士也只能送了退烧药过来。
方程吃完,强行打起精神,收拾自己这些日子,一点一点搬来医院的东西,本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方程不想因自己发烧的缘故,破坏郑岳的心情。
郑岳推着轮椅,手里拿着一杯水,移向方程:“别收拾了,晚一天走也没关系,你多喝点水?”
方程连忙伸手去接,可能是发烧的缘故,手没接稳,一整杯水就这么倒在了方程的裤子上,郑岳的身上也溅了不少。
方程手忙脚乱的拍郑岳身上的水,郑岳挡了一下:“你先把裤子换了,本来就发烧,别再着凉了。”
方程听话的去翻他刚才收拾的行李箱,找出一条裤子,就打算往卫生间去。
“就在这儿换吧,你别晕在卫生间了。”
方程愣了一下,郑岳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不一般,还让自己在他面前换裤子,就连住院这段时间,郑岳都从不让自己帮他洗澡。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方程始终记得,自己的伤口迟迟没有结疤,他每天只能躲在卫生间,小心翼翼的用棉签擦拭一下化脓的伤口,连药水都不敢喷,怕郑岳闻出药味儿。
“我还是去卫生间换吧?万一护士进来了,看到我这样不太好。”
“不会进来,你快换吧,别耽误时间。”郑岳要求一个人的时候,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人想忽略都难。
方程尽管感觉到无形的压力,可还是想到卫生间去,奈何郑岳正好挡住他的去路,他一动,郑岳就把他拉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方程不敢看郑岳的眼睛,也不管会不会带翻郑岳,挣开他的手,就往卫生间跑去。
郑岳不紧不慢的滑动着轮椅,在方程刚脱掉裤子时,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方程只穿着内裤,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是蹲下来捂住受伤的腿部,还是挡住隐私部位。
郑岳在看清楚方程受伤的位置恰好与自己一致时,脸色变得极差,还是强忍住怒火问:“怎么弄的?”
方程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裤子往腿上套:“不小心磕的。”
郑岳又移动了轮椅,使自己也进入了卫生间,尽管卫生间的空间还算宽裕,但容纳两个成年人,也还是很拥挤。
方程无比心虚,甚至不敢看郑岳的眼睛:“岳哥,林哥一会儿就到了,我们先回家吧。”
“什么时候磕的?在哪磕的?”郑岳不依不饶的问。
“就是前几天出去了一趟,不小心摔倒了。”
“摔倒了就看医生,为什么要把伤口隐藏起来?”
方程肯本说不清楚,他摸了下耳朵,头往左边一转,看见镜子里的那个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的自己,继续说着谎话:“怕你担心……”
“方程,你又撒谎,到底是怎么磕的,受伤的位置与我的一模一样?”
方程闭了下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看向咄咄逼人的郑岳,眼神里带着小小疯狂:“郑哥,你是这个世界对我最好的人,我不想你受伤,不想你难过,可偏偏就是我,害你成了残疾,我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你知道吗?为什么要推开我,我就是一个没人要的孤儿,死了也就死了,可你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是在电视上,你为了做慈善,一掷千金,你是那么多人的希望,可我呢,我什么都不是,要是早知道你会受伤,我哪天根本就不会跟你走。”
方程眼睛通红,细看的话,里面还闪烁着泪光,这泪光刺痛了郑岳:“可对不起你的人是我。”
“什么?”方程根本听不懂郑岳在说什么。
郑岳看了一眼方程受伤的位置,已经被方程穿好的裤子挡住了,他再次感到后悔,他应该早点告诉方程,早点带他回家,而不是用自己所谓的方式,让方程回归正常的轨道,他这辈子所有的悔恨,皆因方程而起。
郑岳的视线重新回到方程脸上:“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我之所以帮你救你,并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我欠你的。”
方程依旧听不懂郑岳在说什么,还是直愣愣的看着郑岳。
“你是我弟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没有人知道这句话在方程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找了那么久家人,本已经放弃了希望,可为什么又突然告诉他,他是有家人的,方程应该惊喜才对,可他为什么喜不起来?
他再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起郑岳,他的亲哥哥,易平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家产万贯,却有一个流落民间的亲弟弟,他把他找回来,好生供养着,却迟迟不肯告诉他真相。
更重要的是,方程已经很喜欢他了,甚至喜欢到为了与他感同身受,不惜自残的地步,这世界究竟与他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方程不合时宜的笑了两声:“郑哥,你骗我的吧?”
郑岳拿着手机,调出了那份亲子报告,他将手机递给方程:“这是第一次见你时,用你的血,和你母亲做的亲子鉴定。”
方程颤抖的手接过郑岳的手机,他看不懂那些数据,只一味的将报告划到最后: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周心洁为方程的生物学母亲。
方程把这行字看了不下十遍,才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找到了家人。
“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方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脏明明跳动的很快,却能这么平静的问出这两句话。
“你肩胛骨处有个伤疤,是小时候缝针留下的,耳朵后有颗痣,我找了你很多年。”
“既然是同父异母,丢了也就丢了,你找我干什么?对了,你说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弄丢的?”方程脑子里有无数的问题想问,其实他最先问的应该是爸妈才对,可心里又十分在意郑岳的那句对不起。
“是,那天一家人一起逛商场,郑董把我们留在了休息区,是我没有看好你,把你弄丢了。”
“是故意的吗?”
郑岳早就把那天的事,翻来覆去想了成千上万遍,他不否认自己有私心,当郑文学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家产他和周砚平分时,他脑子里的恶毒想法不只把周砚丢了这一件,可他那时候也才十岁,顶多在弄哭周砚这件事上努努力。
郑岳的迟迟不做答,似乎给了方程确定的答案,他捏紧手机,脑子里一团乱,自己是郑岳故意丢掉的,可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郑岳,老天的恶作剧可真他妈的好笑?
“爸妈知道你找到我了吗?我想见他们。”明明是从小到大没见过的人,方程的心里甚至都没有多么深的感情,可眼下,他十分不想与郑岳多说。
“还不知道……”
郑岳的话还没说完,方程终于忍不住了,青筋外露的手一瞬间摔碎了郑岳的手机,他弯腰揪住郑岳的衣领,眼睛里冒出许多红血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是我错。”郑岳除了认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方程,他从小就不会哄人。
按照方程以往的性格,他非要揍死郑岳不可,可他明明举起了一只拳头,却迟迟不肯落下,最终松开了郑岳,一拳砸在了镜子上。
郑岳想拉住他,可由于身体不便,还是晚了一步,他忍住疼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拉过方程的那只手:“别这样,你想发泄,可以冲我来。”
方程眼中带恨,抽回来自己的手:“你以为我不敢吗?”
郑岳扶住洗漱台:“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是谁,都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方程冷笑一声,一把推开郑岳,也不管郑岳是否能承受他的推搡,转身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