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明白吗?
人类只是堪不破而已。江逾白相较他们来说,他毫无疑问是个跳出这个信任怪圈的幸运儿。
他从来孑然一身。
江逾白并不知道这种信任能够支撑多久,也不在意这种来自旁人的信任,这种感觉更加奇妙的是……那是曾经的他留下来的东西。
这种过去的记忆中保存下来的纪念品。
总有别样的意义。
江逾白别过脸去,一时牵扯到了伤口,不自觉的蹙了眉。他看见了玻璃窗上倒映出来,隐约的自己。
*
邢和璧拎着水果和晚饭回来,一时有些茫然,怎么出个门买了点东西,回来画风就变了呢?
在演戏之外的情况,他很少能看到江逾白情绪外露的时候,刚刚的“我没做过”算是一次,这次也是一次,而且比刚刚更加鲜明一些。
好的演员有一个特殊技能,那就是他们能够很容易让观众产生共情。
江逾白并没有在表演。
但是邢和璧就是共情到了那种很淡的哀戚,他不知道这股情绪是怎么的,总之邢和璧登时就立耳警觉了起来,害怕老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他能疯,老白不成啊。
总的有个理智的。
“老白,我回来了。”邢和璧强装平常语气:“要不要吃个橘子?”他一面像是随口问,一面开始剥橘子。
江逾白没有回答,直到邢和璧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这才想起来某人现在是进食困难状态。
抬起头,果然发现了江逾白的死亡凝视。
青年支着身体就要下床。
邢和璧连忙把橘子包进自己嘴里,上前扶了一把:“你要去哪?”
“洗手间,不用扶我了,我只是伤了脸,又不是四肢不能动。”
邢和璧安分地等对方出了房间之后,才立刻窜过去把江逾白的手机拿起来查看。
页面正停留在微博上。
那少数几个粉丝的留言,邢和璧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这都什么事啊……
江逾白也没离开太久,很快就回来了,看到邢和璧拿着他的手机,也没说什么,两人捧着盒饭开始吃。
邢和璧吃得满嘴流油,江逾白吃得痛苦不堪。
吃着吃着,可能是因为刚刚看到了粉丝私信,邢和璧琢磨了一下,还是问道。
“最近这接二连三的破事太多了,你红起来的时间太短,还没和粉丝培养感情,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微博账号上掉粉不明显,但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应该也有预期,脱粉的脱粉、拉黑的拉黑、回踩的回踩。不过……也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你的。”
“那些脱粉的就不管了,你看这些相信你的粉丝,要不要给公开,或者私底下组个群安抚一下?”
江逾白对于邢和璧的柔情政策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拒绝。
“不安抚,顺其自然吧,没有把问题真正解决掉,那和画饼有什么区别?”江逾白推开令人绝望的粥碗。
邢和璧想插话:那就去做嘛,澄清不本来也就是要做的事情?
但江逾白用自己的态度明确表达他的答案:这件事情,并不是本来就要做的事情,甚至这件事情都不在江逾白的计划之中。
他来到这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出院的手续都办理妥当了。
不过出院之后住在哪里,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原本江逾白作为艺人是有自己的公寓的,而且隐私性和地理环境基础设施都很好,但现在显然是不能再住那里了。
首先就是没钱,物业费和租金都交不起。其次,像他现在这样处于风口浪尖的状态,蹲守在公寓的狗仔不会少。
江逾白没有横生事端的打算,
邢和璧对此给出了一个好的解决方案。
两人一拍即合,正式出院。
回家的路上,车内很安静。主要是平常话多的邢和璧在一边开着车,一边琢磨着法律援助和法院传票的事情。
可他这琢磨来琢磨去,思索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这边根本就不符合法律援助的条件。
想要打官司,还是得自己请律师。
可要是请得起律师,邢和璧又何必琢磨法律援助呢?
经纪人的苦心孤诣,江逾白浑然不知,他正在整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环环相扣。
从颁奖典礼到被泼硫酸,紧接着就是狗仔爆黑料,环环相扣。所有关注着他的人在前期投入的正面情绪,很自然的就会翻倍成为负面情绪反扑。
代言违约金,奖项撤回。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的江逾白已经失去了公信力,他不可能再走演员这条路了,他无法再在公众视野中正常活动。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畏惧了,退缩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笔尖流畅地勾勒出一节长棍,以棍作剑势,似要劈开一方天地之时,江逾白划去了这一节长棍。
青年低眉,车窗外光影掠动把他半个人藏进了其间,仿佛是用延时镜头在拍摄天地间的日升月落变化后快速播放,岁月荏苒,远山却是依然巍立不动的。
顶多也就是偶尔边缘线出现些许模糊,让江逾白这一个活生生的人,看着不那么真实而已。
“到了,老白。”邢和璧喊了一声。
江逾白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栋破烂公寓。
这就是一间一房一厅的寻常小出租屋。
邢和璧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甚至自己还走前两步把路两边的东西都踢开了点,好让两人通过。
江逾白的进入让这间屋子一下子从杂七乱八的无序混乱状态秒变成了什么拍时尚杂志大片的布景。
邢和璧回过头来正要讲些什么工作太忙之类的废话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一时有些凝噎,难怪之前老是有网友说什么……江逾白——最好的时尚单品。
这话不假。
邢和壁倒也乐观,在他看来,自己多少也算个显高单品。
“对了,你看这个奖杯放哪儿合适?”邢和璧举起一只金鸡来,正是江逾白被撤回的最佳男主角奖项。
“收起来吧,当摆件也不好看。”江逾白并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我还以为你预备卧薪尝胆什么的。”
他的确兴致勃勃预备再来一盘呢,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亲自上桌。什么角色都是在棋局之中,方寸之间。
江逾白做仲裁者岂不美哉?
*
《狼狈》导演是舆论风波没那么恐怖的两天后,私底下悄悄过来的。
来的时候,解浮手里提着水果,捧了束花,这是很常规的探望病人的套装,但他的脸上却不是探望病人该有的神情。
邢和璧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见了解浮也没什么好脸色,只让开了身体,生怕碰到似的。
解浮走进去,看到了江逾白。望着曾经共事的人变成了如今模样,他难免心情复杂。
江逾白倒是一点没变,还是微笑着看他。面色有些许的苍白,却并没有显得憔悴,精神头看着还很不错的样子。
解浮留意了一下那伤。
好在,伤情看起来面积不是很大。
“请坐。”
江逾白礼貌道,对于来送钱的财神爷,他还是很看重的,没邢和壁想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