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昭仁患病请假,替他前来申请病假的是夏目昭仁的远房表弟丘镰雅北。
扶头酒利用手底下的一间“正规医院”开具了“夏目昭仁染流感,高烧不退”病例单,让索郎带着一起去。
总之,这就是索郎现在浑身不自在地拿着批复的假条、被四个高大的警校生给堵在了警校门口的原因。
看着前面的四人组成一堵“人墙”,身高一米七五的索郎内心愤懑,高个子了不起啊?警校生仗势欺人!你们红方别太过分了喂。
要不是不敢还手……加钱,必须加钱,扶头酒和竹叶青那两个家伙这个月的份例必须归他!
看着面前满脸慷慨赴死表情的索郎,萩原研二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冷静下来后,他发现自己也不是不能理解索郎的做法,对索郎来说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大哥。
上一次动手对方的全程挨打,但分明又不是真的毫无还手之力,只是不还手而已,而对方不还手的原因萩原研二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他突然有点心虚。
但心虚也压抑不住他想见小阵平。
理解是一回事,萩原研二的决心是另一回事。
他能理解小阵平手底下的人对小阵平进行的保护措施,就像这次请假连小阵平真实的伤势都没有透露。但这和他无论如何都要见小阵平也并不冲突。
萩原研二这两天一点没合眼,他真不是故意的,他一点也不想让小阵平担心他,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入睡。
他再也接受不了和小阵平分开的日子了。
短短几十个小时,焦虑,不安,孤独和恐惧就通通找上了他。
萩原研二试图和索郎缓和关系。
他保持着和善的笑容,从怀里掏出——
一份批假单。
“我也请了假,理由就是去照顾病重的小阵平。”萩原研二说着,又露出示弱般歉意的神情,“上次动手的事,是我的错,我太冲动了,请你原谅我,拜托拜托——”
萩原研二发动撒娇攻势大法,这招他小时候常对松田阵平用,可惜索郎冷漠的脸上没有任何松动:“想都别……”
想。
索郎脱口而出要拒绝的话语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啧”了一声,一脸烦躁地把电话拿出来。却在看到通话界面的一瞬间,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凝固了,整个人陷入短暂地静止,而后立马回神接起电话。
“大、大哥?”索郎迅速堆起谄媚的笑脸。
听见索郎的称呼,萩原研二、降谷零、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四人立马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索郎双手护着的手机,萩原研二下意识想要上前去,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似的迈不出去。
“您醒了啊?我已经帮您请了病假,这几天好好休息……”
“……”
“……是,我知道了,大哥。”
在四人炽热的注视中,索郎冷酷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他扭头看向萩原研二。
“……走吧。”不情不愿的语气。
萩原研二愣了愣,意识到索郎的意思后,他惊喜地睁大眼睛。
交代完了索郎,松田阵平放心地放下了手机。此刻,病房里只剩他一个人。
扶头酒因为擅自给他下安眠剂,在他睁开眼后就主动去领罚了。
他醒来的时候隔壁的井口依然昏迷不醒,这是两人身体素质的差距,但井口还是迅速接受了新一轮的身体检查,得出情况完全可控的结论后就立刻被安排转出了松田阵平所在的病房,负责这件事的是竹叶青。
他受伤的事组织那边也不知情,不过他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任务后续也由罗浮春去交接了,因此并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对。
至于井口闫明的事,索郎也已经查清楚了。
井口闫明的原生家庭与组织有勾结,而这件事连井口闫明本人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前段时间井口闫明的家庭遭遇巨变,亲人一个接一个地遭遇“意外”去世,警方那边给出的调查结果也都显示是巧合,只能跟他表示惋惜。
但井口闫明不信巧合,他笃定这些所谓的“意外”都是人为,于是暗中进行了调查,作为森田班的优秀生之一,他拥有不俗地搜查能力,还真的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但越是接近真相,他的心越是泛寒。
他发现了父亲和不明黑暗组织的勾结,意识到他的家庭招惹了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正义的警校生来不及对自己的原生家庭和黑暗有龌龊这件事伤感,恐惧已经弥漫上心头,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生的本能让他开始蜷缩在警校,再也不向外界伸出触角,并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但他又清楚地明白这些小动作最终只是无用功,黑色组织的阴影随时会降临,从此惶惶不可终日。
装备部的性质比较特殊,和组织之间并不能算是传统的上下级关系,倒是更类似于合作——他们给组织提供火力支持,组织给他们提供实验环境。
因此,他们实际上只负责提供武器,这种任务一般与他们无关,只是如果情况允许,贝尔摩德个人喜欢把一些暗杀目标拜托给松醪酒。
大部分都是顺手的事,松醪酒也懒得拒绝贝尔摩德,也不会问为什么要杀之类的废话,还因此更加坐实了松醪酒会为贝尔摩德出头的组织传言。
这次的情况就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中间会发生这么多的波澜。
真是的。松田阵平有些不悦地想,还不如他像以前那样简单粗暴地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直接动手呢,再次确定他完全不适合做这种细致的规划。
但这次改变作风的原因在萩原研二。
想到这,松田阵平卡了一下,郁闷地发现自己再来一次说不定还是会选择麻烦一点。
算了,也不算是毫无收货,至少从索郎搜集的情报来看那个井口闫明能力不错,居然能凭一己之力查到组织头上,以后应该能丢给索郎用用。
索郎那家伙可不是第一天抱怨他们装备部个个都是“单细胞生物”,根本没有好用的情报人才了。
每次提到这个,索郎都会幽怨地说这个破装备部没他得散。
说起来,索郎应该已经找到萩原研二了吧?萩原研二……应该不会拒绝。
说不上什么原因,松田阵平醒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萩原研二,必须要和萩原研二见面。要不是扶头酒和竹叶青头铁,宁愿被罚也要拦着他,他恐怕就直接莽回警校,而不是退而求其次,接受扶头酒的建议让索郎把人带过来。
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明萩原研二要见他,但直觉告诉松田阵平必须要让萩原研二见到他。
也许索郎说的也没错,他们装备部的人确实是单细胞,他这个老大尤其,是遇事不决一脚油门的直觉系生物,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松田阵平确定萩原研二会跟着索郎过来,于是也不着急,实在无聊,干脆拿出手机调出最近几个实验的数据翻来覆去地看。
注意到几个参数,也许可以后期调整一点点做几组对照……
“叩叩叩。”
松田阵平单手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一下,手机页面变回正常页面,也找不到实验数据的入口了。
“进来。”他开口。
不出所料,开门的是索郎,跟在他身后的是萩原研二……
和降谷零、诸伏景光、伊达航。
等等。
松田阵平噎住。
怎么都来了??
好吧,虽然在扶头酒提议请萩原研二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基地里不该存在的东西都已经转移了,多来几个人实际上没什么所谓,但——
松田阵平眼神扫过去,索郎立马高举双手后退好几步表示自己无辜,萩原研二则耷拉着狗狗眼看着松田阵平,语气茶香四溢:
“小阵平,是我的主意,你不会怪我吧?”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叹了口气:“拿你们没办法。”
索郎很有眼力见地退出房间并带上了门。
降谷零皱着眉看他:“我们听萩原说了,那个井口闫明的事情,你是因为去救他受伤?为什么要说是流感。”
松田阵平咳嗽几声:“不想被鬼佬知道我擅自行动。”又补充一句,“咳,我有个朋友是医院的医生……”
降谷零露出无语的表情。
松田阵平没撒谎,牵扯到组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而且……
虽然不擅长撒谎,但有件事容不得差池。
松田阵平低下头,只让四人看见他头顶的发旋,声音干巴巴的:“我也没能救他。”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干,他对自己的演技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让贝尔摩德捶胸顿足的那种,所以绝对不能抬头。
松田阵平房间瞬间静默。
还是伊达航沉稳的嗓音打破寂静。
“警方那边暂时说是失踪,极大可能因为卷入了恶劣的爆炸案死亡,凶手暂时还没找到。
“其余的,就不清楚了,后续情况被上面压下去了,大概是……”
伊达航没说完,但在场的几个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大概是这个案子被往上交接了,比如日本公安。
“总之,情况很复杂,不是我们这样的个人能抗衡的。”诸伏景光语气温和,“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夏……松田。这样的话装作流感也不失为明智之举,如果杀死井口闫明的真的是……那样的存在,这样至少不会牵连到你,我想井口同学一定不希望你因为他被卷进去。”
松田阵平的肩膀有些压抑不住地抽搐和颤抖,几人不由得眼神更为复杂。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拳头落在身侧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眼中燃烧着锐利的光芒。哪些该死的黑暗、毒瘤,总有一天他要把它们通通铲除干净!
萩原研二没插话,上前坐在松田阵平的身边,半搂住松田阵平的肩膀,表情看不出什么喜怒。
松田阵平微微僵了一下。
他其实并不想欺骗这几个人。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松田阵平确确实实把他们都当成了朋友。这很神奇,他明明浸染在黑暗中,不应该为光明的警校生托付真心,不,甚至是他就不应该有真心这种东西。
但事实就是,他有,除了萩原研二,他确实也开始在乎这几个混蛋警校生了,甚至在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理所当然,他当然会在乎这些人,有如既定的命运。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清醒。
有的东西不能让他们接触,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边缘,都不行。
他们应该行走在没有阴霾的阳光下,未来成为受人敬仰的、优秀的警察,与组织不能有半点哪怕“擦肩而过”的缘分。
对不起。松田阵平在心里说,其实骗你们我怪难受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难受。
但、妈的。
……别继续感伤了,他要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