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了。”
——
我本以为苦尽甘来了，却在五月初迎来了一场大暴雨。
那场雨格外大，冲刷掉手里握着的伞，我弯腰从巷子低洼的水坑中捡起那张被人踩踏过的照片。
擦掉灰尘看清上面的画面，那是我与许泽韶在一个午休趴在桌子上的照片，照片里的我亲了许泽韶。
这些照片被传开。
随后，许泽韶在厕所猥亵女同学的罪名重演，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我一时无法接受。
*
噩梦开始的那天早上我看见了久不见人影的陈铭建，我一直以为他退学出去打工，但他却一直潜伏在混子班里，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不出现也是为了搜寻能够让我痛苦的线索。
在我和许泽韶双双获得保送资格，五月在学校教务处登记的时候，这一切都浮现了。
陈铭建偷偷拍了照片，我和许泽韶谈恋爱的照片，拉手的，亲吻的，调情的……太多太多了，虽然我和许泽韶很少在学校亲密，但积少成多，给我的感觉是每一次陈铭建都没有落下。
上课的时候有人在笑，把几张纸片传来传去，渐渐的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了，徐二也知道了，我去签名字的时候徐二看着我哥，表情很是复杂，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说话但又止住。
最后把一叠照片推到我和我哥面前，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我记不得了，
我只知道所有人都在骂我们恶心，不仅是同性恋，还是亲兄弟，父母知道了都得去自尽，真的是丢尽了颜面。
出校门的时候我状态不好，昏昏沉沉的，天上飘着小雨滴，许泽韶面色沉重，他站在我身边一遍遍安慰我没事的，手续办理完，我们带着妈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城市生活。
“那不是那两个恶心的亲兄弟同性恋吗？”
“去死吧！太恶心了！”
“亏我还之前还喜欢过许泽韶呢？还以为他高冷，原来是装的啊！没想到人家喜欢自己的亲弟弟，喜欢搞□□的戏码啊！……”
“许翊宁也是，哎，你说好学生身上是不是都有污点……不行太恶心了……”
“成绩好人品不行……啧啧，太恶心了……”
“前段时间不是发现男生厕所有乱扔的套子吗？不会是他们两个吧？”
“对啊，还听到过一段时间男厕所老是发出莫名的怪叫声……”
“你说谁在下面啊？叫的那么骚……把我都喘硬了……”
“不是，还真有在乱搞！”
……
刺耳聒噪的声音在我身边密布，许泽韶捂着我的耳朵不让我去听，我觉得脑袋昏昏。
一把拍开他的手臂一个人跑了，上一世许泽韶因为猥亵罪丧失了前途，这一世因为我的改变，他又陷入的水深火热之中。
几分钟后天空下起了暴雨，陈铭建打印照片数量太多了，起码有几千张，地上哪哪都是，许泽韶和我暧昧的场景就这样公之于众了。
仅有我们彼此知道的瞬间，人尽皆知了。
雨突然变大，电闪雷鸣，我瘫坐在巷子里的泥水中从口袋里摸出被雨水浸透的烟，含在嘴里歪头捂着打火机用力点火，想要把烟给点着。
打了七八下都没点着，挥手摔了打火机，砸在墙面上火机破碎的爆鸣声飘荡在空气里。
低沉的声音在雨滴声里显得如此无力，像是最不起眼的反抗。
我其实就是不了解，为什么世事能这么无常。
被雨水浸湿透的照片里，许泽韶闭着眼睛，睫毛又弯又长，我的吻带着极力的克制与隐藏，我亲的甚至不是他的唇，而是他偏下巴处的侧脸。
那盒烟已经湿透了，被我握在手里抓做一团，我捡起身侧的半块橙黄色转头一下子砸在前面的墙上。
那天我在暴雨里蹲了一下午，我以为许泽韶会跟之前无数次一样，把我从地面上捞起来，擦干我身上的雨水抱着我耐心给我说没事，没关系，跟着我一起回家，一起与妈解释这件事。
等他安慰我，安慰我没事，一切都好，一点一点的都会解决。
可并没有，我等来的是另一个噩耗，许泽韶在厕所猥亵花清婉。
当我赶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了许泽韶与哭哭啼啼的花清婉对坐着对坐在教务室，徐二正在质问他们。
我带着一身湿气进门，站在门口，一直垂着脑袋的许泽韶突然抬头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想站起来但最后像是想到什么重新垂下头。
“呜呜，徐主任，就是他，许泽韶……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跟踪我，然后拉着我把我拉到男厕所……”
花清婉抹着眼角的泪，把所有的罪恶都指责到许泽韶身上。
“他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好恶心，跟自己亲弟弟搞上，又……又想着跟我……”
我难以置信的目光落到许泽韶脸上，一步一步走近他，我抖着嘴唇问许泽韶：
“哥，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们真相，把事实说出来……”
他垂头，我发梢的水滴落下滴到他鞋尖，久久没有回音，我颤抖着手不顾有别人在场我抚上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我。
对上他那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我轻声问他：“哥，究竟是怎么回事？”
“别问了，她说的都是真的。”
从我发梢落下来一滴水掉到他眼睑下面，刚好从他眼角也滑出一滴泪，与此同时咬牙颤抖的我也落了泪。
三滴水珠在他眼角下混合，浸润那两颗小黑痣顺着脸颊滑落。
他语气低沉，大手握着我的手再一次重复：“别问了小宁，她说的都是真的……”
“胡说！”
我气的要疯掉了，扭头去看花清婉，只见她白嫩的小脸上都是泪珠，哭的梨花带泪，完全不像是在说假话，她衣领处确实被扯的残缺不全。
我扭头质问她：“花清婉！你说的是实话吗？我哥平时没少亏待你，你就这么诬陷人……”
她被我严厉的语气吓到，羸弱的身体轻轻一颤，哭的更加伤心，甚至往徐二那里躲：
“徐主任，我一个女孩子孤立无援，许翊宁是许泽韶的弟弟自然会帮着他哥说话，你可得为我做主……”
“那些人都说了，男同性恋十分败坏，强迫正常女性生孩子……呜呜……徐主任……”
花清婉的表情与语气一点都不像是装的，仿佛比窦娥还冤，她拉着徐二的一个衣角哭的气都要断了。
上一世的我对许泽韶不是太了解，相信了他猥亵的事实，但这一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相信了，他面对感情很专一，而且稳重，更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有任何差错。
他是被诬陷的。
我跪坐在许泽韶旁边听着徐二安慰花清婉，他说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公道，坏人就该受到惩罚，之后花清婉家的司机来把她接走。
教务室只有我们三个人，徐二双手交叉，似乎他也很不相信这个事实，他重重拍了两下胸口，从口袋拿出两颗药塞到嘴里。
再次长叹一口气。
“我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上午刚被爆出你们兄弟两个谈恋爱，下午又闹这一出，你们被保送了人飘了是不是。”
我开口，语气平静看着徐二，额前的头发水滴的差不多了，但还是湿，难看的垂在额前挡住部分视线。
“徐主任，你要调查清楚，我哥坚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你让我怎么调查？！人家是县长女儿！你以为我不相信吗？我当然相信，小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可对方我根本得罪不起。”
在我印象中徐二从来都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他把桌子敲的咣咣作响。
“学校好不容易出现两个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就这样失去，你让我怎么忍心！”
“现在只有两个方法，第一就是你们去找花清婉协商私下解决，第二，把许泽韶交给警察解决。”
警察？不，不可以，许泽韶绝对不能跟上一世一样去坐牢，妈会被气死，我也会疯掉，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
“哥，你跟我说，求你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只相信你，哥，我只相信你。”
我抱着许泽韶的腰身，不顾身上的狼狈劲，一遍遍求情他告诉我，他把身上干燥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空洞的眼睛突然亮了亮，温热的大手捧着我的脸颊语气温和平静，又带着痛苦。
“别问了，小宁，就当是哥一时间糊涂犯得蠢事，等哥蹲监狱或者是怎么，小宁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妈。”
一时间，我不由自主回想起上一世，上一世我趴在警局的铁栏杆前跪着求许泽韶解释，他却始终没看我一眼。
两世的恩怨夹杂在一起我觉得我的肺都要气炸了，一巴掌重重甩在许泽韶脸上扔掉他的外套跑走了。
重活一世，重新来过？
我草他妈的重新来过！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