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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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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我无物,恪情恪欲……”

周子鹤绷直手臂,保持着拿剑的姿势,跟着念道:“无我无物,恪情恪欲。”

却没听见伽音的下文。

她不禁偷瞥一眼,却发现伽音站在一尺之外,神色冷漠,目光清幽地望着她。

她心下一跳,立马收回目光,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轻晃的剑锋之上,竭力维持着呼吸的平静。

“心口不一,难成大器。”

伽音平淡的声音打破了她伪装的平静。

话落,周子鹤便一下散了气,慌了神。

“师尊——”她一动,丹田处就撕裂一般传来一阵抽痛。

“哐当”一声,手中的剑砸在地上。

她痛得跪倒在地。

“师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做好的……”她艰难地仰起头。

伽音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沉默不语地看着她。

看着她倒在地上疼得全身痉挛,肌肤涨红,冷汗瞬间就浸湿了大半衣裳。

周子鹤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被体内的烈火焚烧殆尽了。

意识消散的一瞬间,一阵冷风袭来,她猛地一睁眼,眼前是被风吹得层层浮动的白纱。

又做梦了……

周子鹤勉力支起身子,靠在壁上,冰冷的玉璧让她有些回神,这是在伽音的神殿中。

自她发现伽音身上的冷香能缓解病症后,就时常夜里到她殿中来,伽音是默许了,但她从来都是找个偏殿的角落,不敢靠近她的寝殿。

丹田的灼烧感还在作祟,周围又没有锋利的东西,她胡乱从旁边扯过一叠布,咬在嘴中,任痛感蔓延全身。她仰着脖子,眉头紧紧锁着,嘴唇毫无血色,汗水早已将额前的发打湿。

她到这里来的每一日都会做梦,一做梦就犯病,惊醒后,就这么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来,等待疼痛渐渐平息。

鼻尖嗅到一缕熟悉的浅香,她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犹疑地将方才自己胡乱拿的布摊开一看。

这是师尊的衣服!

她的手顿时僵住了,脑中一片空白。

等她回过神来,朝外看了几眼,偌大的神殿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衣衫上的冷香散发得愈发浓烈,缓解了些丹田的痛楚,周子鹤紧皱的眉头松了松。

师尊,对不起,我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她这么想着,却将那衣衫攥得更紧,几乎贴上了鼻尖。

我该死。

越想越疼,越疼越想,她忍耐不住,掀起袖子,一口咬上了手腕,唇齿间很快就渗出血迹。

她倒在地上,贴着冰冷的地面,身上衣袍湿透,如同一只被雨淋湿的犬,蜷缩在一起,鲜血将袖口和发丝染红,怀里贴着一片揉皱的白衣。

伽音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松手。”

周子鹤听见有人在说话,她微微睁了睁眼,隐约看见了一个模糊身影。

“子鹤,松手。”那人俯下身来,握住了她的手。

周子鹤正疼得浑身难受,两眼昏黑,耳边突然传来的那句“子鹤”,惊得她下意识就松了嘴。

伽音拿开了她的手,看见上面一圈嵌入肉里的齿痕,原本光洁的皮肤被咬得血肉模糊。

她将手掌靠近伤口,缓缓渡出一股暖流,熨帖在伤口处。

“为师竟忘了你还长了牙。”

收了剑,收了刀,总不能把她牙也敲了。

周子鹤怔在原地,惊得还未回神。

师尊怎么突然来了?以往这个时候她都在山顶的域台上布阵观天,或是占卜卦象,这些事皆不可轻易中断,此时她是最不喜被人打扰的。

难道,又是梦吗?

周子鹤怔怔地看着伽音近在咫尺的面庞,在月色清辉下蒙上了一层雾,格外虚幻。

……又是梦啊。

手上的伤痕渐合,伽音注意到了她怀里的衣衫。

衣服上,洇湿了一片水渍。

周子鹤瞬间慌乱起来,一把将衣服藏在身后,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么,片刻后,她又默默合上了唇。

梦里而已,又能怎么样呢?

她闭了闭眼,放弃了解释,低声道:“师尊,徒儿知错了。”

惩罚我吧,像梦里无数次那样,冷眼看着我被折磨吧。

室内沉寂良久,只听得见窗外时停时起的风雪声。

伽音看了一眼她光洁如初的手腕,开口道:“起来吧,跟为师去换身衣服。”

说完便起身离开。

周子鹤一愣,看着她走远的背影,半晌,才爬起来跟上去。

看着摆在面前的衣服,和在案前淡然看书的伽音,周子鹤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好拿起衣服。

这件衣服同她原来那件一样,也是玄色,只不过做工更加精细柔软,细看还泛着淡淡光华,袖口和衣摆处缀着云纹,胸口处用银线勾了一只白鹤,昂头展翅,破雾穿云。

“先前你问为何他人都有宫纹,独你没有。为师之前从未开山立派,也没有收过徒,本不打算多此一举。不过既然你说了,也不是难事。你名字里带一个鹤字,以后,这只鹤就是你的宫纹。”

周子鹤怔了半晌,才道:“师尊,你怎么知道……”

宫纹一事,她自是不敢当面问伽音,甚至从没与他人提起过,只不过每次碰见其他宫的弟子,都会多看两眼他们的宫纹。

伽音翻了一页书,道:“有一次你睡在我殿中,说的梦话。”

周子鹤僵了僵:“师尊,你都听见了?”

“嗯。”

她不仅听见了,还看见了。

那次她原本照常在山顶上布阵卜卦,卦象如往常一样,阴阳失调,星斗垂翼。

险而又险,死局已定之势。

这时,却听殿中传来了几声呜咽。

伽音想起来还有个人也在殿中,皱了皱眉,便立马收了阵前去查看。

结果发现周子鹤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浑身发抖,冷汗涔涔,似乎被梦魇住了一般,嘴里还低低重复着什么。

她走近了,缓缓俯身去听。

“师尊,为何……为何他们都有宫纹,是不是……是不是徒儿犯了错,师尊才……”

这些低喃带着轻颤,断断续续的,显出几分含糊不清的委屈。

一个小小宫纹,就值得这样在意?

伽音看着周子鹤深深蹙起的眉头,轻颤的眼睫,眸光有些闪动。

她这般执念深重,不是正好应了自己的意吗?

伽音回过神,看着周子鹤低着头攥着衣服,闷声说了句:“多谢师尊。”

随后将衣服放下,就去扯腰间的衣带。

“子鹤——”

周子鹤疑惑抬头,发现伽音突然站了起来,书也不看了,眉头轻皱看着她。

“……到偏殿去换。”

“为何?”她下意识道。

伽音沉默了。

周子鹤也沉默了,她想起村里的人说过的一些话,这副不伤不死的躯体是如此的怪异、肮脏,确实不该显露于师尊面前。

这么想着,她拿起衣服,转身走了。

伽音仍站在案前,低头看向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脑海中一幕幕缠绵的画面飞速闪过。

为何,为何。

她好像很喜欢问为什么,对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用最纯净澄澈的瞳孔看着你,像一只初出世间的灵兽。

她看着水中倒映出的面容,垂眸那一刻的神色,竟带着一丝深藏的怜悯。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良久,她一拂袖,杯中的水瞬间消失,空空如也。

*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脚步声,伽音转过身来。

只见周子鹤从不远处走来,乌发在白纱摇曳中飞扬,面容模糊,与脑海中频闪的画面重合在一起。

伽音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她。

自然也没有看到她双目中的炙热,灼得人心惊。

待周子鹤站定在她面前,却听她忽然开口道:“将头发挽起来吧。”

周子鹤一怔,往日都是随意用布条一绑,也不曾打理过。

“我……不会梳。”她不自觉攥紧了手。

师尊,大概是嫌弃她了罢。

片刻,伽音的声音传来。

“过来。”

她垂着脑袋走过去,在她面前跪坐下来。

她一坐下,面前的一座小山似的灵石就化作了一面明镜,倒映着她的面孔。

她从镜子里看见伽音对着她有些毛糙打结的长发,顿了顿,看上去有些被难住了。

一点冰凉的触感掠过,瓷白的指尖在发丝间穿过,动作轻柔地梳理着乱发。

师尊……在帮她梳头。

周子鹤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看不见她的脸,却无端能想象到她此时平静舒展的眉目。

待头发理得柔顺之后,伽音拿起窗前落下的断木,顷刻间幻化成了一只木簪。

上面雕着蜿蜒的梅花纹样。

伽音一顿,又想了想,再一变。

一只飞鹤盘旋其上。

她将周子鹤的头发挽起,刚想用木簪固定住,一双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师尊,怎么在梦里也会发病,”她转过头,与伽音对视,眼中似聚起一圈深不见底的幽幽漩涡:“我看到这只鹤飞在扑动翅膀……”

“它是不是要飞走了……”

周子鹤松开手,又抓住她的衣袖,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

伽音怔住了。

“我真的病了,梦里怎么会这么清楚……”

她的指尖抚过她怔忡的眉眼、眉间那一点似血的朱砂,继而从鼻尖滑过,最后落在柔软的唇上。

“师尊,你的脸好凉……”

话未落,一道强力猛地将她弹开。

周子鹤不慎跌倒在地,因为胸腔的剧痛猛烈地咳嗽起来。

咳够了,她躺在地上,眼前却变得模糊起来,一片朦胧的视线中,她只能看见伽音仍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她。

周子鹤缓缓伸出手,在空中描摹着那一道白色的身影,那白影越来越虚幻,她的意识也渐渐消散。

再睁眼时,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眼前晃动的白纱终于停了下来。

冷风吹入因汗打湿的衣襟,刺骨的凉意让她微微回神。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一宿虚梦无痕。

她扯了扯嘴角,靠在墙边,望向窗外的月亮,继续等待一个新的黎明。

可她突然怔住了。

窗边,月色下,一只木簪静静地躺在那里。

上面的羽鹤,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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