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大灾。”
一个矮胖道人拦住了周子鹤,他一身青色道服,下摆纹着墨色条纹,像暗河里的水草,又像蟒蛇身上的花纹。
周子鹤看了他一眼,提脚就要走。
“丹田燥热,心境不宁,识海迷惘,无痴无嗔。”身后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不是小施主的症状?”
周子鹤脚步一顿。
“你这是天生罔象命,需得九重天上的玄气方可净心去障。此病虽邪,倒也有个法子可治。”道人背着手往前踱步。
周子鹤跟了上去。
道人余光瞥见身后跟着的身影,继续说:“这人呐,凡人做久了,就想上天做神仙,于是有这么一座山,山上有那么一群人,日日修炼以便有朝一日羽化登仙,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修士。”
“山在哪里?”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不周山。”
道人看她立马就往西北方向走去,阴测测嗤笑一声:“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山?”
“每日要上山的人,不说一千也有八百,真正通过试炼的人不过二三人,不过对贫道来说,这也不难……”
道人看见周子鹤目不转睛看着他,抬了抬下颚,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想学东西,先磕头拜师。”
周子鹤二话不说,笔直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白净的额头隐隐有血渗出。
“师父。”
道人神色莫名看了她半晌,一扯嘴角,语调高扬:“作样子倒是作了个十成十,倘若有天我要你的项上人头,你可愿……”
凛冽的刀光一闪,鲜血喷溅而出。
下一秒,道人就看见周子鹤的头颅从脖颈的刀口处缓缓滑过,“咚”的一声轻响,落在她的手上。
周子鹤将刀插回背后,将手中的头往前一递,头上黑白分明的眼珠还一动不动地望着道人。
道人惊得呼吸都在打颤。
原只听过罔象命肉身不死,不想是真的。
道人许久才平复了心跳,他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你且记住,我的名号是金蟾道人,你从此就是我座下第一大弟子。”
不死之身,至尊之宝。
我的成仙之日,指日可待。
金蟾道人闭了闭眼,遮盖了眸中蛰伏的疯狂。
隔着老远周子鹤就听见了村口传来的哭声,走近一看,村门口挂着个木质牌匾,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金塘村”三个字。
“道爷,道爷你可算回来了!咱们村老王家的闺女也丢了,你可得帮我们抓住那些个吃活人的邪祟啊……哎呦!这是什么怪物!”妇人扑过来揪着金蟾道人的袍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看见手里拎着头的周子鹤和她身后流了一路的血,两眼一白险些吓晕过去。
“这是我徒弟,她不是怪物,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金蟾道人哈哈大笑两声。
周子鹤一怔,看着他。
妇人讪讪笑了几下,压低了声音:“道爷,现在的世道不太平咧,先是俺们村老是有黄花闺女丢失,现在又听说东边有个村子一夜之间被人屠了村……哎呦那个血流得!现在还没干哩!都说是地藏菩萨显灵,发怒降罪于世人!”
金蟾道人挥开妇人,径直往前走:“我修得是道法,不是佛法,地藏菩萨管不了我。”
周子鹤跟随金蟾道人进了道观,观里破旧的很,梁木腐朽,灰尘满天,蛛网缠绕,正中央摆着一方青铜炉鼎,鼎中有岩浆翻涌,火光冲天,一柄黑漆漆的瘦长铁块大半浸在岩浆中,烧得火红。
“看呐!它是不是很美!这是我一生的心血!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步,只剩一咫尺。”金蟾道人伸出手隔着火光去触摸那块铁,热浪将他黑紫的脸映得通红。
一点火星子溅上他的指尖,烫得他猛地收回手,冷哼一声:“早晚的事,徒弟啊,走,跟我去见祖师爷。”
两人到了后苑的一个黑黝的山洞内,点上蜡烛,周子鹤才看到面前立着一座巨大神像。
那尊神像头戴宝冠、身披璎珞,双手执剑立与身前,正垂眸俯视着她。
烛火晃动,一时间神像的妙眉修目慈悲的有些失真,手臂上垂落的帔帛仿佛也开始晃荡起来,直直晃到她的眼底,掀起万丈波澜。
周子鹤捂着突然抽痛的心口,跪倒在地大口喘气。
“乖徒儿,别怪师父……”
一句带着笑意的阴冷声音若即若离,待她再抬头时,金蟾道人已经消失在了山洞。
一阵窸窣声音传来,神像的背后伸出无数双红肿粗大的触手,上面的血管奋力跳动着。那湿热的触手向她袭来,勒住她的脖子,钻进她的胸膛。
一瞬间刺穿了她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