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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五回 逢金刚二女陈三害 祸苏州双奸谋群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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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三害凋民君不鉴,当年周处斩蛟回。

世间祸福焉无报,端看古今有天威。

话说焦明武引王力等人到马陵泊上,陈明远当时便教路新宇领王力,前去看视中毒的三个头领,自同庄浩、姚雨汐几个,相问焦明武杨文轩情况。

原来自那日杨文轩答应了路新宇,要去苏州请赛华佗王力,心中十分欢喜,一来入伙有功,二来又可拜会故人。故一路打马奔波,少宿多行。疾行了两日,臭汗淋漓,竟到了苏州,那马也累倒了。待入了城,路径自熟,寻到一酒楼前,闻着酒香,大步而入,叫道:“董、何二妹妹可在?”适逢时候早,店内尚无人在,文轩声音豪迈,直震得酒缸嗡嗡作响。忽听有二人嚷道:“又是那个不开眼的杨金刚来作怪。”两个妇人推帘子走出,口里又道:“三年不见,哥哥却是长了身子。”文轩擦掌笑道:“好妹妹,为兄赶路饥渴,快将些有气力的好酒与我吃来。”内中一个笑道:“你倒口刁!”文轩哈哈笑道:“没个好礼物拜会妹妹,倒来讨食。”

这二女是谁?却都是杨文轩旧日里的相识,祖贯湖州人氏,三个亲兄妹般的好。一个姓董名恩惠,都叫她做一剪梅。一个唤做何琼,因其母梦绛珠仙子前来而有身孕,怀胎十月生下她,以此人都称作绛珠仙。曾有诗赞这二女,一曰:

菡萏依生濯濯水,便与清溪共推杯。

毓秀钟灵董恩惠,高絜人称一剪梅。

一曰:

披衣独看楼月满,天河脉脉一梦生。

璀错星芒因际会,绛珠仙子称何琼。

那董恩惠去柜上取了一尊红泥封桂花酿酒,来与杨文轩道:“此番若是再醉了,与我做一个月长工如何。”杨文轩挠头道:“妹妹好算计!俺一身好力气,若与妹妹这里做酒保,一人顶得七八个!”何琼笑道:“怕是饭也吃七八个的,还不算惹祸的!”三人都笑。何琼又去安排肉食,备下好菜。

不多时,陆续托出几样菜蔬,一盘熟鸡,一盘鲜鱼。杨文轩方欲下手来扯肉吃,却被何琼止住,将刀把鸡肉切下一块,又把那尾鱼也切了一半,分放在两个碗里,口里道:“是今日了。”杨文轩奇道:“此为何故?”董恩惠叹口气,道:“若实话说与你知,只恐你忍耐不得。”杨文轩更疑,也不吃了,问她实情。董恩惠道:“哥哥不知,如今苏州生出三个祸害,内中一个,便关系于此。”杨文轩把手去摸锏道:“那三个?”恩惠道:“一个叫魏八指,乃是从前欺辱乞儿,被梁山上原籍苏州的好汉,白面郎君郑天寿剁了两指头的魏狗子。这厮去年回了此处,大言:‘苍天有眼,那梁山没了。’凶顽不减当年。”

杨文轩听罢,跳起身骂道:“这个腌臜畜生,老爷这便去寻他杀了!”何琼赶忙劝住道:“这厮倒还是轻的。那第二个乃是本州一个财主徐世民,倚仗势要,无所不为,人都骂他作没脚蜈蚣。”杨文轩猛地拍桌问道:“余下那个又是那个?”把门外一个婆婆惊倒在地。三个听得动静,正待去扶那婆子,又见走来三个汉子,各带着军器,先自把那婆子搀扶起了。当中一个骂道:“那有这般惊吓老人的!”杨文轩虽是粗卤,倒也知自家失礼,又见那婆子衣着褴褛,身上腌臜,上前与众人拱手陪礼,再是一鞠。三个见杨文轩有礼,也不发作,摇手道:“我等亦有冲撞处,勿怪,勿怪。”

那为首的汉子望酒楼里问道:“敢问主人家,可知附近有好医生否?俺这个哥哥害了些风寒,欲与他寻药来。”却见董恩惠一面口里答道:“岂不知我这苏州有名的赛华佗王力?前面转两个湾,再走些就是。”一面来牵那婆婆的手,说道:“有些日子不曾见着婆婆。”那婆婆噙着泪,羞着脸,口里呜呜咽咽道:“老身没脸儿见人。”众人奇怪。何琼将杯热茶来与那婆婆吃,笑道:“只消婆婆愿意,这醉仙楼便是你家,把我姐妹二人当女儿般看,如何?”婆婆只把手摇。董恩惠亦将饭菜来,同那两碗肉,放在面前。婆婆只是不肯吃。恩惠知缘故,宽慰道:“这是今早客人吃剩的,婆婆莫要嫌弃。”婆婆见说,方才肯吃。

为首那汉子听了,不知前情,拍桌道:“这主人家好没分晓!既要行善,那有与人吃剩饭的!”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道:“且将好的与这婆婆来吃!”随行一个俊朗的眼尖,看杨文轩那盘鱼有尾无头,那婆婆碗里的有头无尾,都不曾少一块,心里明白,与同伴附耳低言。那汉子方省道:“原来这般!主人家,且把这锭银子寄下,专供这婆婆用度。”余下那个脸上有斑点的汉子笑道:“不是这般脾气,广州也做不出那等事来。”

杨文轩便问道:“那二害都已知了,第三害却是那个?”董恩惠言语支吾,正犹豫间,那婆婆忽的大哭道:“正是我那不孝的孩儿!”杨文轩同那三个汉子各都吃了一惊。原来这第三害姓钱,单讳个顺字,乃是贵州治下郁林县龙山镇人氏。因少时丧父,全由母亲拉扯长大,每每教其从善,凡事当问心无愧。这钱顺阴鸷非常,后偷卖母亲一应首饰,将钱补了官做,又一路贪滥,竟做到苏州知州。这婆婆正是钱顺母亲丁氏,常以好言劝之,钱顺反骂她道:“老猪狗,休将甚仁义道德误我!老爷高升,全仗银子开路,与你何干!”竟把母亲赶出府去,沦为乞人。州里百姓气不过,都骂钱顺为粪汤鼠。

杨文轩见说前事,青筋暴起,就要去打抱不平。那三个汉子亦跳起,与杨文轩先道:“好汉是个清白身子,如何做得杀人的事?实不相瞒,俺三个本就在广州犯下弥天大罪,正要投马陵泊去。便先杀了这不孝畜生,再走不迟!”杨文轩叫道:“只俺杨文轩便是马陵泊上的头领!”董恩惠、何琼听得,暗暗叫苦。

那为首的汉子闻言,不觉惊喜,问道:“此话当真?”杨文轩道:“骗你做甚!”那汉子慌忙拜道:“不想在此得遇马陵泊好汉!我姓焦,双名明武,广州人氏。因使得一手好戟,都称我做飞将焦明武。”又与杨文轩引见身傍那二人,左边那个俊朗的拜道:“我姓张,双名智钧,兴元府人氏。原在南海县做都头,绰号极地熊。”有诗曾夸张智钧道:

不爱资财只好义,仪表堂堂立乾坤。

性情坚忍极地熊,五内如虎张智钧。

右边那害风寒的亦拜道:“小弟陈佳伟,成都府人氏,原任广州巡检。因好与人厮打,到处叫我岁破星。争奈眼下生了病,力气只施展七八分了。”亦有诗赞这陈佳伟道:

生来刚气性,四处争强赢。

名是陈佳伟,人号岁破星。

这一众人自是天星契合,都是一会星辰。四个商议道:“且去剜了那狗官的心肝,出了鸟气!”正说话间,丁氏哭着跪下道:“万望众好汉高抬贵手,老身就这一个孩儿,虽是不孝,怎能忍心教他被你们害了!”四人本有千丈火气,见丁氏如此,正似被倾下半桶冰雪水般,面面相觑。焦明武、张智钧赶忙扶起丁氏,口中含糊应道:“老人家如何恁地,折杀俺们也!”何琼亦来将丁氏扶入坐了,与她拭去眼泪。

董恩惠把酒楼门关了,拽过杨文轩,问道:“你何时在马陵泊上做的头领,不是小事!”杨文轩只得说了原委。董恩惠叹道:“似此,你若要带王力走,只是难上加难。”杨文轩问道:“如何这般说?”董恩惠答道:“去岁那圣凌风在东京劫法场,惊了朝廷,如今又在马陵泊落草,几番攻州夺府。朝廷下令严捕马陵众人亲眷,但凡沾亲带故的,没银子使用时,也要被捉去问罪。那王力又有姿色,若非医术高明,本州父老求情,早被没脚蜈蚣徐世民诬告糟蹋了。虽是如此,钱知州又教做公的监住她家,插翅也飞不走。”杨文轩听罢,寻思道:“若是一般时节,有我与这三个好汉在此,除去那三害,带王力出城,当是不难,只是碍着这婆子。眼下不如先带走王力为上,待回山寨,再请陈明远哥哥定夺。”

董恩惠见杨文轩面色,又说道:“又有一言,若哥哥抢了王力走,倘或有人见着你们曾在我这里,恐被牵连,安身不得。若是同你们一道走,上山入伙,我这后院有一眼枯井,可通城外,也不消拖累哥哥。只是那时那个来接济这婆婆?”杨文轩自觉有理,方道适才卤莽。众人无话。待那丁氏吃罢走了,张智钧道:“休要郁闷了,不若先带陈兄弟去就医。”陈佳伟摇手道:“无妨,我自不打紧。”焦明武道:“我们且去看王神医那里情形,回来再作计较。”杨文轩自领着三人,先去寻王力。

时是正午,来到房前,果有两个做公的在那里守把。四人只道来问药,推门而入。却见屋内坐着一人,形容猥琐,骨瘦如柴,脸色黑黄,指手划脚,口里说道:“王美人可有好药医治老爷?且与我将些人参滋补。”再看那王力模样,怎见得:

细淡画眉桃花眼,娇艳若滴樱桃唇。

容貌窈窕花解语,体态纤柔蕴春温。

又有诗单道王力医术:

妙手回春术无匹,悬壶济世心如佛。

针石良方胸有数,传名王力赛华佗。

只听王力回道:“你自跑马多了,伤了阳。每每与你治了,几日后又去院子里寻欢。我纵有回天之力,也医你不得好。”那人呵呵笑道:“王美人既这般可怜俺魏八指,便嫁了,也好教俺消火,如何?”言讫,伸出那瘦烂皮黄手,在王力手背上摸。

杨文轩见状大怒,上前一脚踢过魏八指,暴喝道:“贼泼才,焉敢在我王家妹妹这里讨野火!”原来杨文轩从前害病,经过苏州,就醉仙楼里住了些时日,以此结识董、何二女,又被王力治好,故与之亦有相识。魏八指跌在地上,口里只叫:“杀人了!”又吃杨文轩一脚踏住,骂道:“撮鸟,当我不敢杀你?”魏八指忙讨饶道:“好汉,小人知错了。若杀了俺,须连累王神医。”门外做公的听得动静,都进屋来看。焦明武、张智钧两个拦住道:“他们自争口,莫管闲事。”公人见二人威颜,那吃打的又是有名的无赖魏八指,都道:“休闹出人命。”走出屋去了,魏八指见了叫苦不迭。众人亦怕惹祸带累了王力,杨文轩把魏八指复踢上一脚,喝声:“去罢!”魏八指连滚带爬,千恩万谢的跑了。

王力见是杨文轩,惊喜各半。二人礼过,杨文轩相诉前事,王力惊道:“哥哥好大胆子!门外就是做公的,被他听去,不是小事!”请众人坐下,说起被钱顺使人监视的事,“凡生病者,只许上我门来,却不允我外出。似此怎好?”焦明武道:“我们自商议良策,还请神医先与我这哥哥医治。”王力便与陈佳伟胗了脉,说道:“只是风寒,却无大碍,疗养两日便好。”写了方子递过,张智钧抓药去了。

杨文轩与焦明武计议道:“眼下之际,惟有大家一道走了,方为上策。”焦明武道:“若董、何两个同我们去了,丁婆又当何处?”杨文轩道:“这个容易,便带她一起上山。那马陵泊上都是替天行道的好汉,必然细心照料这婆子。只是王妹妹这里难办,若抢了她去,虽有那眼井,毕竟路上还须我们一人护住一个,施展不得手脚,丁婆又最为拖累。”焦明武左右捉摸了一回,忽的低语道:“有了!我们可回去寻些蒙汗药,教那里备下酒肉,拌在里面,将来哄这公人们吃下。待麻翻了,都捆在屋里。那时大家再一起走,如何?”杨文轩大喜道:“好计策!”

待张智钧抓了药来,杨文轩只教王力今夜先收拾了,四个复回酒楼去。那董恩惠、何琼闻说此计,皆欢喜道:“蒙汗药这里自有,专为防那泼皮无赖备下的。”何琼便教火家去准备酒肉,董恩惠自去寻丁婆,说她同走。

却说那没脚蜈蚣徐世民,因马陵泊破了潍州,自家也有几处房产遭了百姓劫掠,心中懊恼。因知马陵泊势大,恐来犯苏州,却来寻钱知州日夜商议。二人都是一丘之貉,常有勾结。这日里又做东,差人来请钱知州赴宴,席间又说起马陵泊的事,道:“眼下马陵泊气焰嚣张,前日又去楚州境内作乱。不知朝廷何时发兵征剿,以保我等太平。”钱知州叹气道:“大官人不知,那朝廷之上,张、李二相不和,每每互相掣肘。自力鹏那贼兵败投降,群臣中那个敢提征讨之事。如今只得待张郡王等回朝,再统领那班功臣,共讨马陵泊。”徐世民道:“恁地便好了!他们手下都是些精兵强将,何愁马陵泊不破?”

钱知州只把头摇道:“精兵强将虽有,却亦有些蝇营狗苟的。听闻张郡王那里新收一个降将,本名唤做艾大金。说这厮本是落草之人,因克扣了山寨钱粮,吃他哥哥发觉了,乃杀其兄,投奔田虎。后又转投定国公张仲熊麾下,如今正被宠得紧。依本官看,早晚也是个死尸。”徐世民听得此,笑道:“小人这里正有一计。恩相可传令教城中各家之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以保我城池,专防马陵泊来犯。若此,未知尊意如何?”钱知州听了,亦笑道:“大官人最省得我的心思。明日便教收买粮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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