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希被江天晚哄得懵懵的，走出VIP包厢都没能回神。
身后的漂亮女士连叫了他三声，宋成希都没听见，还是江天晚碰了碰他的胳膊才让他反应过来。
“乔妍学姐？”宋成希不太好意思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我就说我不可能认错，小成希，好久不见。”
这位叫乔妍的漂亮女士看着比宋成希大了不少，妆容精致，身段窈窕，一看就是舞蹈圈的，有和宋成希同款的挺拔姿态。
乔妍笑眯眯走近，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成希，赞叹道：“有三年多没见面了吧？小成希还是那么好看，好像没怎么变。”
“毕业演出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吧？团里的人都以为你离开青城了呢~你现在在哪儿跳舞？”
宋成希被问到了命门，眼神一阵闪烁，嗫嚅道：“毕业后，我就没，没……”
“没有完全恢复，所以一直在做康复训练。”
江天晚救星一般替他接下了难以回答的问题。
说语间，江天晚明明看着乔妍，手却在背后精准捉住了宋成希的手腕，隔着衣服安慰似的用力捏了捏。
乔妍面露惋惜：“也是，伤得那么重……脊柱对芭蕾演员来说太重要了。不过我看好你，小成希加油，期待你的华丽回归。”
又寒暄了几句，乔妍和二人告别。
宋成希吊在半空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对芭蕾的脱敏进展良好，不然他也不可能平静地看完一出舞剧。
但这平静好像仅限于独处或是与特别亲近的人在一起时，在外人面前聊伤病、聊芭蕾，他还是会紧张到大脑空白。
从这种意义上看，他好像已经自觉地把江天晚划入了“特别亲近的人”里。
江天晚确定宋成希没事了才松开手，好奇问：“刚才那位是青艺的前辈？”
宋成希点头：“对，学姐比我还大了三四届，也是青艺芭蕾舞团的前辈，以前在团里对我很关照…刚才，谢谢你替我圆场。”
江天晚纠正他：“也不全是圆场，你确实在康复训练中，心里的康复也是一种康复。”
宋成希被这熨帖的解释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能又说了句“谢谢”。
江天晚不习惯宋成希对他这么拘谨客气，便逗他说：“不过刚才乔前辈有句话说到了我心里。”
“嗯？”
“我也期待宋成希的华丽回归。”
宋成希果然被逗到了，耷拉的嘴角扬了起来，语气都带上了几分讥诮。
“那你期待着吧，且等呢~”
嘴上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没把这话只当成玩笑话。
耳提面命的要求总是难以接受，可这样厚脸皮的糖衣炮弹就容易叫人放松警惕，脑子一热就想答应他。
其实，在VIP包厢里，宋成希已经动摇了。
看别人在台上起舞，他觉得心痒，如果还可以，如果真的还有一丁点可能，他愿意回归舞台。
这念头，于三年前的他也许是妄想，但现在，他突然有了底气。
-
走出剧院，时间还早。
天色已经昏暗，路灯尚且来不及亮起，一切都藏在暧昧的阴影里。
刚才看剧时大概雨下得大了，现下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也湿漉漉的，风带来丝丝凉薄的秋意。
青城的四季里，宋成希最爱秋天。
可惜，青城的秋天是最短的，通常只有三周，而后气温就会骤降到0度附近，逼人提前开启过冬模式。
这么好的季节，和在乎的人一起，就这么结束约会好像有点可惜。
两人心照不宣地提出去剧院隔壁的步行街散步。
就是很纯粹的散步，并肩而行，各手插各兜，也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可倒是没觉得气氛尴尬，反而悠闲舒服，好像可以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走一辈子。
等红绿灯时，江天晚抽空看了眼手机，快速地回复了几条工作上的消息。
宋成希出于好奇，随口一问：“还是那么忙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好傻。
江天晚工作上的事与他有什么干系？得到答案后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明明什么也帮不上，那这天不就聊死了么？
他知道自己不擅与人交际，今天才恍然发现，这不擅长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程度，连自己都嫌弃自己。
江天晚倒没觉得他问得不妥。
“是有点忙，公司遇到一点麻烦，电影进展也不顺利。不过，我要谢谢宋老师，邀请我出门散心，出来走走，感觉轻松了很多。”
宋成希暗暗感叹，江天晚竟能把话接得如此妥帖，难怪这人能做到CEO的位置上。
他小小声说：“你觉得轻松就好……其实，以后你累的时候，可以随时找我陪你散心，只要，只要你愿意。”
一句暗戳戳的情话，但藏在其中的小心思又再明显不过。
这还是宋成希这辈子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完觉得心脏快要炸了，脑袋也在嗞嗞往外冒热气。
江天晚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胡乱应了一句。
“我，我的荣幸。”
说完这话，他好像脑子还有点懵，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忽然停下，转身看着宋成希。
宋成希也跟着停下，抬了眼，却只敢盯住江天晚卡在高领领口的喉结。
上次就注意到了，江天晚的脖子瘦长，没有多余的肉，所以喉结格外突出，特别有力量感，特别性感，让人想咬一口。
其实放下关于替身白月光的心理负担后，宋成希反而能平静地对待江天晚，坦然地接受他的温柔，坦荡地欣赏他的英俊。
所以，温柔更温柔，英俊更英俊。
于是，心动更心动。
江天晚个子高，宋成希站得这么近又半低头时，他便只能看见宋成希的发顶。
“宋成希。”他压低嗓音叫了一声。
宋成希闻声抬头的瞬间，时针指向数字12，街灯随即一盏接一盏亮起，光线直直照亮他精致清冷的脸。
江天晚看愣了神，觉得这一刻美好的不像真实。
他从不敢想象，有一天他能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用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看着宋成希。
在过去数不清的日夜里，思念在内心疯狂生长时，他回忆起宋成希，视角从来都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像虔诚信徒仰望他的神明。
可人就是贪婪的，容易在欲望一次次得到满足后想要更多。
居高临下的关切，或是，自下而上的仰望，江天晚都不想要。
他希望终于有一天，他和宋成希可以平等对视，可以不带崇拜或依赖地、因为平等的爱慕而彼此注视。
“怎么了？”
宋成希被那深邃眼神看得心发软。
“这算不算是……答应我了？”江天晚谨慎地挑选着语言，“关于我之前说的，要对你负责的话。”
宋成希睁了睁眼睛，很快又羞涩垂眼，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不是的，我没有答应。”
江天晚愕然。
好在，在他原地碎掉之前，宋成希又给了解释。
“我不需要你负责，那天晚上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不想我们被那个意外困住，不想你对我带着愧疚……你懂我意思么？”
江天晚摇头，满眼茫然，也不知是真没懂，还是故意要逼宋成希把话挑得更明。
宋成希叹气，压制着心中紧张，鼓起了勇气，说出了他这辈子说过的最厚脸皮的话。
“意思就是，你真想和我更进一步的话，我们可以试试，从零开始。”
“好。”
江天晚秒答，怕自己多迟疑一秒，宋成希就会后悔。
一朵小小的花，藏在心里许多年，本以为要守着直待枯萎，却在此刻，在江天晚的胸腔里开出了一片花海。
宋成希说试试，说从零开始，他们要有开始了！
宋成希脸皮薄，此刻绷不住了，得到肯定答案后，立刻转身，逃也似的继续往前走。
江天晚在原地回味了一会儿才追上去，边追边傻乎乎思考。
“从零开始”的话，今天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就要求牵手，是不是太心急了？
-
夜间的步行街热闹起来。
街边商铺搬出招牌和桌椅开始营业，街头艺人们也纷纷出摊。
店铺的背景音乐，招徕客人的吆喝声，街头艺人的表演，还有行人的笑语，整条街像是突然从静谧睡梦中苏醒，一瞬间就活泼热闹起来。
这样的喧嚣里容不下需要低声细语的小情话。
二人又回归安静，继续各插各兜，并肩缓缓而行。
没一会儿就走到了步行街尽头的小广场。
有支乐队摆出了乐器和麦克风，要开始今晚的演唱。
功放里的伴奏音乐盖住了街头喧闹，而后带着点烟嗓的女主唱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宋成希侧头看了江天晚一眼，江天晚便心有灵犀地和他一同走向乐队，驻足人群外围，静静听着演唱。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请守护他身旁，若有一天能重逢，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1]
江天晚情不自禁偷偷去看宋成希。
今夜有雨，看不见月光，但他的月亮就在身边，散着淡淡的光，所以这个夜晚确实很幸福。
-
夜里温度更低，一条风衣不足以御寒。
宋成希听了一首歌就觉得自己凉透了，尤其是手，冻得指节僵硬，几乎没了知觉。
他下意识地团着双手凑到嘴边，呵着热气暖手。
一到天冷的时候，宋成希就有这样的困扰。
手脚特别容易失温，除非二十四小时捂在热水袋上，否则就一直冰冰凉凉的。
这毛病一方面是因为他的体质生来如此，更多是他独自在青城高复那年落下的病根。
为了节约燃气费，大冬天他也只用冷水洗衣服，手指在冰水里泡着，冻得发红发痛也硬扛，生生把手指冻坏了。
秋天还只是手冷，等入了冬，还有冻疮复发的困扰，那时手指会变得又肿又红，难看得宋成希常常不敢摘手套。
下意识的暖手动作，宋成希自己都没怎么在意，但有人却在意得很。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
宋成希转头，看见江天晚指了指他的手，又指了指自己的风衣口袋。
宋成希看懂了，听话把自己的手塞进了江天晚的风衣口袋里。
好暖。
是江天晚留下的温度。
冰凉的指尖被残留的温暖一点点焐得融化，一点点恢复知觉。
十指连心，所以温度又顺着指尖传到了心口，又传到心底。
宋成希被那暖意焐得晕乎乎的，直到一曲终了才终于察觉出不对劲。
大好的机会都送到手边了，难道不该是直接用自己的手帮他焐手么？
江大总裁，你会不会羞涩得太过分了一点！